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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來世
似乎對于這個年齡的我們來說,寫這樣的文題過早了一點(diǎn)。但是很無意中看到陳丹燕的那篇《來世愿做一棵樹》,心血來潮,隨感而發(fā)。
若是來世可以選擇,有多少人愿意再做一次人呢?
如果有來世,如果有這個選擇的機(jī)會,,我不想做人了。做人確實(shí)很美,但是美的東西太多了,丑的東西就很鮮明的無遺的顯露出來了。我想做海,依偎著堆滿貝殼長滿椰子樹沙灘的海。若是運(yùn)氣好的話,我可以做一個受大眾寵愛世界聞名的海,像今天的地中海愛琴海那樣的。我的身邊擠滿了世界各地慕名而來的人,陽光溫暖的傾瀉,在我的身軀上映下點(diǎn)點(diǎn)波光。
我能看到很多東西,很多事很多人。海子邁著沉重又輕快的腳步在我身邊走過,他的眼神空洞而迷離,卻閃耀著一種難以抗拒的光芒,他定定地看著遠(yuǎn)方,那神情讓人心碎,可是我不會心碎,海是沒有心的?墒俏矣侄嘞胱屗吹酱号ㄩ_。但是他還是走了,不過沙灘上那一排深深淺淺的腳印永遠(yuǎn)只屬于他。而另一邊,巴金和他的朋友們怡然自得地走來,那是在凌晨的時候,周圍非常清靜。我托著一輪紅日冉冉升起,我看到了他們眼里的那份驚喜和愉快,于是我也愉快起來。幾年之后,人們來到中國的各個小學(xué),還能聽到一年級的學(xué)生們在寬敞的教室,朗誦著這個片斷,他們用手輕輕撫摸著書上插圖中那一片流動的蔚藍(lán),他們的眼睛都隨著那輪紅日變得堅(jiān)定又充滿希望。真可惜,我聽不見那么好聽的聲音了。
我生長在那兒,悠然地躺著,天天曬太陽,海鷗從我的頭頂飛過,海風(fēng)溫柔地親吻著我,我可以打滾,可以奔騰,可以舞蹈,可以歌唱。我張開自己寬博的胸懷,迎接每一個來客。小孩子們光著腳丫在我身邊奔跑,他們把小石子投進(jìn)我的懷里,比誰扔得更遠(yuǎn),他們咯咯笑著,生活在他們心里有數(shù)不完的快樂,這讓我也感到幸福。我甚至有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想變回人了,就一點(diǎn)點(diǎn),但是一對情侶走過,他們丟過來的飲料瓶把那一點(diǎn)點(diǎn)都打掉了。好吧,我還是做我的海,被孩子們包圍著總是有幸福感的海。
我想跑多遠(yuǎn)就跑多遠(yuǎn)。沒有人打擾。全世界都有我的朋友。我能經(jīng)?匆婇L江黃河,看到它們養(yǎng)育著的華夏子孫。世世代代都在抒寫奇跡。
哦天啦,一艘破舊的漁船乘風(fēng)破浪而來,竟然是圣地亞哥,他駕著自己的船越過世界的盡頭,駛向未知的前方,老人默默抽著煙,默默等待,我相信他的心中有很堅(jiān)定的信念。我看著骨瘦嶙峋的老人在風(fēng)浪中搖曳,我就這樣看著他,但是我不會有那種疼痛悲哀又充滿希望的感覺了。我相信那時候海明威是在附近的,他把這一切,把我和老人之間的故事記錄下來,很久之后,這個故事仍然在人們手中、口中傳唱。
冷漠的夜晚,我安靜的緩緩流淌。我看到小美人魚迫不及待地將頭探出水面,撲向海外的大千世界,去奔赴一個悲劇。可是我沒有為她哭泣。許多年之后,她的故事被寫成了書,畫成了畫。許許多多的小孩子坐在床頭托著腮聽他們的媽媽講這個故事,他們看著書上的彩繪圖畫,指著畫上的海說:“它好像也在為小美人魚流淚啊。”但實(shí)際上,我沒有流淚,海怎么會流淚呢?大海是不相信眼淚的。
當(dāng)白銀月下,零零散散的星點(diǎn)綴天幕,一葉小小的漁再深夜出動,唱響夜的圓舞曲。萬籟俱靜,只有我嘩啦嘩啦的水聲,漁翁一聲輕喝,那浸潤著月夜銀光閃閃的網(wǎng),在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瞬時將那山光水色,都收入煙蓑短艇之中。久了,那趁著月色浪遏飛舟的漁翁,被寫成了歌,譜成了曲。而我,仍然做我的海。
當(dāng)一切都倦了,太陽累了,游客累了,水手累了,漁翁也累了,甚至那有著無限活力的孩子們也酣然入睡,我仍然向前奔騰,無止無境。
做茫茫的大海,一生一世,與天地共老,與日月同輝,這是多美好的來世!
斗轉(zhuǎn)星移間,再也沒了滄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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