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花未開散文
我第一眼見到顧峰就很詫異，俊朗，一副桀驁不馴的表情。我知道，他來錯了地方。東北的這所師范院校，男生大多少了一份陽剛。而顧峰例外。這種有點小壞的男生，透著一種奢靡的危險。第一眼，我便知道，這個人會和自己糾纏，因為有些人，一眼就如相識多年。
后來，如顧峰所說，他一眼就喜歡上我腮邊的那對梨渦。說有酒窩的人都是前世不喝孟婆湯甘愿跳進忘川河，尋找今生戀人的人。而他就是我今生要找的那個人。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成為他的戀人，但是，顧峰說這話時的自信與自戀讓我有了瞬間的迷戀，只是，它無關任何情愛，因為，這些一直是我所缺少的。我——水兒，纖細、白皙。見過我的人，都會認為我是墨守成規(guī)的人，只有我自己明白，我骨子里的那份炙熱，是如何的被我壓制的不見天日。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所以，顧峰的磊落對我是一種致命的誘惑，還有他的霸道，亦無時無刻不震撼著我。
顧峰的霸道是在我請假趴在教室課上領教的。例假來了，痛經的我沒上體育課，同寢的薇兒出去買止痛片。顧峰跑來，拉起我就往他后背上放，水兒，去醫(yī)務室。我被他的霸道嚇住了，掙脫著他的手，還好，薇兒的藥及時解了圍。薇兒的一句“大姨媽來了”，讓顧峰撓著頭逃離。伶牙俐齒的薇兒，居然沒嘲笑出聲。
那年夏天，我的白裙子，像父親家養(yǎng)的梔子花，絢白著我的青春歲月，又像是待等中的愛情，懵懂的我其實還是一片空白。顧峰和我的肌膚之親是在年聯(lián)誼會上。一曲《粉紅的回憶》，雙雙劃入舞池，他是那種到哪都能引人的男子，旋轉中，我看到了很多嫉妒泛紅的眼眸。薇兒將我和顧峰旋轉的瞬間定格在相紙上，這張照片薇兒保留至今，只是后來它睡在我的影集里。
我懷疑我是無情女子，盡管那年我只有18歲。因為我從不表白我的喜愛，包括我對他的愛。或者是太怕失去，只想做平常�？晌抑溃夜亲永锏目释�，是那么熾烈，雖然我總是把它消滅在無人的夜。然而，我也知道，我天生的卑微，在這份萌動的愛情面前，注定看不到花開。
顧峰打架了，胳膊被刺破，見到血的那刻，我以為我會窒息，可我冷靜的像個久經沙場的護士。直到后來我站起身看到白色的裙子上，血漬像盛開的桃花晃著我的眼晴，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腿已是寸步難行。多年后，我在看《情弓》時，異常迷戀那女孩白色的襯裙，和神來的弓箭，還有那朵怒放的血色，只是它們的不同都讓我想起梔子花開的顏色。
顧峰走了，他是被開除的，因為這場斗毆。我知道，他遲早是要惹禍的，只是來的太早。我的愛情剛要萌芽，一場風雨的侵襲，便埋沒在秋深的落葉里。顧峰走的時候，薇兒哭的稀里嘩啦，那時，薇兒的小詩剛在校園報上展露頭角。
我沒給顧峰我家鄉(xiāng)的地址，我寫了學校的地址，顧峰沒拿。那眼神在多年后，我的夢里依然清晰。他恨我的無情。顧峰走后很多個夜里，我回憶著那些朦朧的瞬間，心里異常平靜。我想，我的身體里是不是流著蛇一樣的血，過于涼薄。
秋風來的時候，梔子花謝了。我像那安靜的梔子樹，花開，只是季節(jié)里多了一抹絢白，花謝，只是風走過了我的窗前，什么都沒有發(fā)生。我在書里埋沒了自己，而薇兒的'詩詞越來越傷感。
兩年后，當汽笛聲響起時，顧峰已是披著富二代的身份光臨校園。身著皮裝的他，依然霸氣十足，非要我試穿那雙名牌鞋。我站在那里沒有動，我的驕傲來自我的卑微，我還沒有學會揮霍，揮霍金錢，或者揮霍情感。我是不會讓我的自尊在他面前變得可憐的。我拒絕了。我自始至終知道有些東西，我始終是駕馭不了的。我怕我被像塊抹布似的扔掉，在他面前，我僅存的唯有這點驕傲。這之后，我再也沒有見到顧峰。
那年我的長發(fā)飄飄，只是，我在沒有穿白色的衣裙，我覺得白色就像那年的秋天，它該謝幕了。然而，我知道，我在翹首等待的愛情中，又一次推開了顧峰，我心里的梔子花剛打骨朵，就被我撕得粉碎。
時間如水，我在家鄉(xiāng)找到了教書的職業(yè)。我的丈夫是在校門口追到了我的。后來，他問我怎么這么快答應了他。我說：“我找到了安全感，你的背很寬�！比欢谖业膬刃纳钐�，我迷戀的卻是我駕馭不了的男人。我想，我的身體里有兩個自己，一個渴望平淡安穩(wěn)的日子，一個期盼轟轟烈烈的碰撞。但是到最后，我總是讓理智現(xiàn)實壓倒我的野火。也許，是母親沒有安全感的日子，讓我害怕失去，我不想如母親一樣生活在痛苦中。
顧峰的一切成了過眼云煙，我以為此生再不會見到顧峰。我聽同學說，他已娶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為妻，生意做得如火如荼。
而我將所有的熱情賦予充滿煙火的日子。夫君在外地工作，我在兒子和工作間忙的不亦樂乎。
薇兒嫁人了，燒得一手好菜，常在微博上晾曬她的廚藝，只是再沒寫詩。
多年后的一次聚會里，我再一次見到顧峰。當我匆匆趕到時，他已微醉，時光真是善待他，他依然俊朗如初，名車名表，風流倜儻。可這些，于我，是一直沒有誘惑的。
在觥籌交錯中，我沒有沉醉在熱烈的氣氛，反而壓抑得我有些窒息。我去了洗手間，我看到了鏡中的自己，依然瘦，鎖骨明顯外露，簡單的馬尾，光潔的額頭。光陰無痕，那是假的，但我的確年輕著，只是我已換了件豆綠的風衣。我轉身時，那個身影將我堵在了門里。
又是薇兒救了我，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只聽到他一句：我離了。
很多年后，偶爾我會看著那張照片，青春一去不返，我失去了太多太多。然而，人生沒有對錯，雖然，我的卑微，辜負了那年花開的顏色，但是，我終于過上了我自認為安穩(wěn)的煙火生活，盡管和夫君很久才能小聚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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