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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之變散文
年輪一圈一圈地滑過，當(dāng)烏絲漸披白霜，當(dāng)皺紋在眼角蠢蠢欲動，兒時的喜年，青春的盼年，到如今，慢慢地成了對年的敬畏。
——題記
【喜年】
對年最開心的記憶，當(dāng)屬小時候。
記事起，我的家在周圍村子里算是最早富裕起來的那一批，小時候的記憶里，對于“萬元戶”的稱呼，是有點兒排斥的。那個時候，我的小伙伴們總是因為我家這頂“萬元戶”的草帽兒而揶揄和疏遠(yuǎn)我。也因此在當(dāng)時，總覺得“萬元戶”是個貶義詞，有點兒現(xiàn)在所謂的“土豪”的味道。童年的家境雖然富裕，可是母親，總是攥著手里的票票舍不得花，喜歡攢在手里。加之那個時候是整個的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好吃的、好穿的在平常只能是偶爾的奢侈和獎勵。只有在新年的時候，才可以稍稍敝開來吃些肉啦水果啦，才可以有漂亮的新衣服穿。
母親是個脾氣暴躁的人，日常的每一天都會因為一些雞零狗碎，雞毛蒜皮的事，比如放養(yǎng)的雞跑丟了一只，比如碗摔碎了，比如搪瓷缸子磕掉了一塊瓷……很多很多防不勝防的事，都能招來一頓打，即便一切正常的時候，雞沒丟，碗沒碎，也會有不停歇的罵繞著耳邊嗡嗡響。
一年的365天里，似乎也只有過年的這一天，正月初一的這一天，家里可以稍微安靜，可以沒有打與罵的襲擾。
所以，那個時候的我，自然是日日天天地盼著年，盼著過年。大年初一在平靜和安樂中度過，大年初二也會是最開心的一天,那是去姥姥家拜年的日子。
我兩個姨，三個舅舅，舅舅們都和姥姥是同一個村子的，兩個姨也是初二這一天去姥姥家�？梢韵胍娔鞘且粋�多么熱鬧的場面啊。一大家子的親戚在一起，表姐妹們也都年齡差不多的。
記得那時候，二舅每次都是領(lǐng)著彩榮表姐，會榮表妹在村子口等著我們。有時候遇上下雪天，二舅會從姥姥家到村子口掃一條長長的路出來。親情的暖，就在那條小路上安靜而溫和地流淌。
姥姥是慈眉善目的老人，年輕時候一定是個大美人。就是在我的印象中，她老年的模樣也是很漂亮的。真的，我從來沒見過像姥姥一樣漂亮的老人（包括電視上），從來沒有。遺憾的是，姥姥的六個兒女都沒有很出眾的模樣，就算最漂亮的小姨，跟姥姥比起來也是遜色很多的。關(guān)于這一點，我和表姐妹們曾經(jīng)開過玩笑呢，人常說隔輩遺傳，也許我們的孩子中會有一個傾城傾國的女子呢。
小時候的年，還有一件最讓人開心的事，我想每個孩子都是一樣的，包括現(xiàn)在的孩子，那就是“壓歲錢”。
我小時候能收到的壓歲錢最大的數(shù)額大概也就10塊錢，大多數(shù)都是5塊以內(nèi)的，就這樣的幾塊錢也足以讓我們有著長長的期盼。孩子的開心總是那么簡單和直接，其實那時候的壓歲錢，只是在自己口袋揣一天半會兒的，最后還是會回到母親手里。白天從親戚們手中開心地接過代表著祝福的壓歲錢，晚上回到家，又開心地交給母親。自己其實連5毛錢的支配權(quán)也是沒有的，只是那也足以讓兒時的我們那樣的開心和期待。
【盼年】
時間，總是邁著它固有的腳步，踩著永不變更的節(jié)奏滴滴嗒嗒的向前。一年一年的光景就那樣周而復(fù)始的慢慢地過。
對于年的喜歡和期盼，一直不曾更改。
告別童年，走進少年，時光到了1990年。那年的春天剛剛過去，夏天已經(jīng)重裝上陣。農(nóng)歷的五月，太陽翻滾著熱浪，我的父親在太陽底下暈倒，十幾天后就永遠(yuǎn)地睡去。
我的人生，我們的人生，我兩個妹妹一個弟弟的人生，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父親是個慈善而溫和的長者，他給予我們的不僅是豐厚而無憂的物質(zhì)生活，還有我們?nèi)松飵缀跞康臏嘏痛葠�。父親走了，留給我們的除了那一筆不薄的家底，還有脾氣暴躁的母親。
小時候，在遇到很多的困頓和挫折的時候，很容易的就會想到死。也因此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怪異的女子。因為在我的小時候，我真的經(jīng)常會想到死，覺得那是一件安全而浪漫的事。
在后來，漸漸長大的年歲里，我竟然聽過很多人這樣說過，我才明白，每個人的人生都會有灰色和寒流，原來，還有很多人跟我一樣在小時候都想到過死。
我的學(xué)生時代，比同齡人要艱難很多，其間的悲苦，曾經(jīng)寫滿一頁又一頁的日記，重新翻看時還能惹出很多淚滴。想想自己，其實是個堅強的孩子，即便現(xiàn)在的我總是喜歡跟女兒撒嬌，享受女兒嬌嗔的“抱怨”。在我的青春的年紀(jì)，我確乎是從一片灰色里苦苦地一點一點的掙扎出一片自己撐起來的天空來。
在這個天空下，我甚至把弟弟和小妹的人生攬在了身上。（二妹沒讓我操過什么心，她在村里，成家早）
小妹是個學(xué)習(xí)很出色又肯努力的孩子，她的小學(xué)永遠(yuǎn)是學(xué)校的第一名。小妹比我小7歲，記得我上中專時買回家的《紅樓夢》，上小學(xué)的小妹在讀過之后，總能清楚地記住每一個回目的名字，這讓我驚嘆不已。我曾經(jīng)是老師眼中的北大、清華的苗子，而我在心里知道我并不熱愛學(xué)習(xí)，小妹在我的心里卻絕對是可以的。
家庭的變故，小妹初中畢業(yè)就不再上學(xué)，讓我每次想起都有很深的疼惜。在我畢業(yè)后的日子里，小妹按著我指引的軌跡一步步地往前走。先是報了一個會計培訓(xùn)班，后來，有一年制的中�！咧挟厴I(yè)的學(xué)生，可以免試入學(xué)，一年后就能拿到一紙中專文憑。我給小妹買了假的高中畢業(yè)證，讓她上了學(xué)。之后，替她參加成人高考，她上了師大的函授。到現(xiàn)在，小妹有著很好的工作，想想這一路以來的事，我有很多的委屈和難過。這一路上的故事，這其中的種種，母親總是不能理解，在我給小妹負(fù)擔(dān)學(xué)費供她上學(xué)的時候，還要背負(fù)著母親的責(zé)罵甚至是辱罵。
盼年，盼著這時間過的快點兒再快點，盼著一年又一年的光景飛得快點兒再快點兒。
妹妹的路，學(xué)習(xí)、工作其實還算順利，如果沒有母親的干擾，小妹其實是我很有成就感的事，只是她一直拒絕婚姻。村里的孩子，上了二十就會忙著結(jié)婚，生子。我一直希望小妹能早點兒有一個好的歸宿。可是，事情總是與愿望相違。我的小妹很漂亮，工作也不錯，卻始終不愿意戀愛、結(jié)婚。我就一年一年的盼啊盼，每一年都會想，明年她就25了，明年她就26了，明年她就27了，明年她就28了……總覺得希望就在明年。
而我的弟弟，更是讓我付出了全部。如果說我的精力有一百，我給老公的只有十分，給小妹的有十分，給我的女兒我的樂樂有二十分，給自己的有十分，剩下的全都給了我的弟弟。
我是個愛哭的孩子，如果我這一生流的.淚有100顆。我的學(xué)生時代掉過30顆，我的其他事情掉過10顆，剩下的眼淚也全部因之我的弟弟。
那么多的以淚洗面的日日和夜夜里，我心中永遠(yuǎn)存著一個期望，就是年啊年，希望時間過得快點兒再快點兒，希望新的一年快點兒來，舊的一年快點兒走。
年，是我曾經(jīng)一段很長的生命中最大的盼，寄托著我所有的希望和期冀。那時候的年在我的心里是無所不能的，希望的花兒總是綻放著最美的笑臉在年的頭頂，在明年的某一天。
【驚年】
應(yīng)該感謝年，給過我無數(shù)的希望，雖然也曾給過我很多的失望。只是不管怎樣的辛苦，終于走到了這一天，2013年的5月17號，我最小的弟弟，讓我眼里流過淚心里淌過血的弟弟結(jié)婚了。
那天的情景歷歷在目。
分外感激兩個妹妹。我的小妹還沒有成家，為弟弟的婚禮和房子的裝修也承擔(dān)了兩三萬。我的二妹，在村子里都沒有象樣兒的房子，在弟弟的婚禮上也出了小三萬。她們的付出減輕了我很大一部分的負(fù)擔(dān)。
婚禮的主婚人是我和兩個妹妹，在臺上，我們哭得很狼狽。這么多年的付出和努力終于有了一個結(jié)果。那天下著小雨，早上的時候，淅淅瀝瀝地飄著星星點點，不影響心情。小妹說，那是父親在天上開心地哭。
今年的7月份，小侄女兒出世，屬馬，我給她取了小名兒萋萋，意為青草茂盛的樣子。
那一天，我流了淚。淚有好多種味道，有苦澀也有幸福，這時候的眼淚，卻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說苦澀有欣慰，說幸福又太多心酸。
前些天的下午，我在敲著電腦，同事在我背后跟我聊天，她突然一句，“你有白頭發(fā)了”。起初，我并不信，同事問要不要拔，我說要，說的時候，心里還是不信的，覺得是同事的玩笑。雖然百般不信，同事還是放在我手里四根白發(fā)，很長的白發(fā)，看得我觸目驚心的感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一個下午都沒下去。
以前聽周圍的人說，時間過得太快了，最怕過年，我是理解不了的。對于年，我一直有著最溫暖的情懷，不論小時候的喜還是后來的盼。而我的白發(fā)，提醒著36歲的我，青春已漸行漸遠(yuǎn)，對于時光，多了很多的敬畏，我不想老啊，不想烏絲染白雪，不想眼角長皺紋。
女兒的個頭兒越來越高，已經(jīng)到了我的下巴，白發(fā)也拔之不完，總會時不時地冒出幾根兒，記憶力明顯不如從前。偶爾想練練瑜伽，胳膊，腿竟然總是力不從心，很多曾經(jīng)那么簡單和容易的動作，竟然會困難起來。我知道，我害怕的事，一點一點的近了，我知道，不管我情愿不情愿，我正在老去，終要老去。
以前的自己于女兒身上的精力很少，近來對女兒卻越來越粘，每天見到她都要讓親親她，再讓她親親我，我們之間經(jīng)常討價還價，我說十下，她說五下，我再說十下，她翻個白眼兒，很“嫌惡”又無奈地在我臉上劈里啪啦蓋10下。對我來說，這是件讓我樂此不疲的事。
女兒今年五年級，之后初中、高中，等她大學(xué)的時候，我就是個小老太太了。那時候的我會是什么樣呢，會舍得她么，想到此心里就生出很多慌來，昨天的時候，突然有個夸張的念頭，她若去外地上大學(xué)，我得跟著去，在她所在的城市住下來。偷笑一下，這算不算個好主意呢。
人生的四季啊，太多的辛苦和心酸，舒適愜意的時光才那么一點點，多想好好地躺在那輕松和愜意里不想走開。
現(xiàn)在的我，像別人一樣感覺到時光過得太快了，轉(zhuǎn)眼又是一年了�，F(xiàn)在的我，終于明白別人為何說怕過年，現(xiàn)在的我也終于希望時光可以慢點兒再慢點兒。
時間確乎太快了些，想想當(dāng)年，97香港回歸，那年還在學(xué)校，那一晚教室里的幾個同學(xué)的言談、電視里的影像都還清晰如昨，到如今都要20年了；再想想我們的奧運會，當(dāng)年申奧成功的激動人心，那個時候2008對于我們來說是閃著神秘的光環(huán)的啊，如今天北京奧運也過去七年了，而我們的奧運老人何振梁先生也已經(jīng)作古……
說什么心態(tài)年輕永遠(yuǎn)年輕，其實每個人都知道那是自我慰藉的話。而老去是每一個人都無從回避的事，我不想自欺，想輕松地說一句，我怕老，怕這年，怕過年。
直面自己的害怕也是件有勇氣的事，你覺得呢。
今天已經(jīng)是農(nóng)歷的十二月初七了，再有二十多天，又是一個大年了。真想攔住這時光，讓它慢點兒再慢點兒，只是時光哪里肯聽我的話。心中縱然有這許多的怕，時光還是會固執(zhí)它的腳步，好吧，就讓我在這淺淺淡淡的怕里，從容而安然地淌過這歲月的河，迎來送往這一輪又一輪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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