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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匠木散文
如果，在秦嶺的樹木種類中，要找出一個偉岸的男人。無疑，它就是鐵匠木。它是林中一條硬錚錚的漢子，即使倒下，也不會彎腰。因此，鐵匠木屬于北方的樹種，秉承著北方漢子的血性。在穿透峽谷的風(fēng)中，它搖晃著厚綠的葉子，發(fā)出的聲音，帶著堅韌、穩(wěn)重，一種誦經(jīng)般的節(jié)奏。沒事的時候，我喜歡登秦嶺。我并不是沖著鐵匠木去的�？墒牵芸炀臀宋业难矍�。它的沉穩(wěn)和城府給了我感慨。綿長的生長周期，使它閱盡世故而沉穩(wěn)——鐵一般的沉穩(wěn)。秦嶺山有多深，它綿延的身影就有多長。秦嶺山有多久，它生命的年輪就有多長。這樣的忠誠，令人類敬仰，羨慕。它用滄桑的'目光，俯視著比它低矮的草木。當(dāng)然，也仰視比它更高的山峰，以及依附著山峰生長的草木。它不會在山頂上生長。它懂得高處不勝寒的道理。要成材，就不要出人頭地。因此，它就腳踏實地長在山坡上，溝道里。我小時，上年齡的男人都有上山抗木頭的經(jīng)歷。鐵匠木的木質(zhì)堅硬，是做砧木的好材料。鄉(xiāng)下人蓋房子，講究的是用鐵匠木做梁，做檁，做椽。我的三伯是個木匠，每次從山上回來，都要揀一節(jié)木頭。他說：“這是鐵匠木,用它做木工刨子�！�
去年冬天，一個陽光很好的日子，我和幾個“山友”從圭峰那座山翻過去，在烏桑峪“仙人橋”的地方停下。那橋是天然的，被譽為“亞洲第一花崗巖天生橋”。橋面有半米寬，橫跨山谷。小心翼翼地走過，那邊有一巨石，宛若碾盤，臥在地上。石邊，孤零零的守著一棵鐵匠木。它的枝上，殘留著積雪。一抱粗的身圍，卻顯不出蒼老的樣子，挺拔于山谷中。我想，它大約是秦嶺中忠實的衛(wèi)士，守護著一塊石、一座橋。石和橋生命中的隱秘，以及歲月里的苦痛，都珍藏在它的記憶里。英國詩人布萊克《天真的預(yù)言》的詩中有這么幾句：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一樹一菩提，一葉一如來�！捌刑帷奔从X悟的境界。那棵鐵匠木，經(jīng)過修煉，想必是接受了佛的洗禮。
鐵匠木還有一個用處，就是燒炭。住在山里的人，用它的殘骸做飯，取暖。在山區(qū)還沒有通電的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前，漆黑而漫長的夜，它還兼?zhèn)渲彰鞯淖饔�。冬天，雪片覆蓋著大山，我們?nèi)ド絽^(qū)訪貧問苦。隨便走進哪戶山民的家里，就會看見屋子的正中圍著一家老小，中間架著一堆柴火，不用問，是鐵匠木。既然，它生長在山上，就和山民們同呼吸，共命運。它知道山區(qū)百姓的疾苦和寒冷，同情和憐憫的情感，使它甘愿燃燒自己。秦嶺的木材中，它是最耐燒的。一截木頭，可以燃燒大半天。燒過的灰燼，潔白如雪。人之相惜惜于品。對樹來說，亦是同理。就是死去，它也會給世間留下美好的詞語。這就是鐵匠木的品相。
如果，你是四十歲以上的年齡，你就知道到鐵匠鋪子。打鐵的漢子，叫鐵匠。由于職業(yè)的緣故，他們黝黑，像鐵匠木的膚色。但是，我疑惑的是，鐵匠們由于常年彎腰，未及老年，便駝背了。這種樹和鐵匠應(yīng)該是沒有邏輯關(guān)系的。后來，我才知道它的本名叫鐵甲木，也叫巖櫟“匠”大約是“甲”音的誤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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