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最溫暖的情節(jié)散文

　　【午后的溫暖】

　　這是一個冬日的午后，沒有下雪，天氣晴好，陽光溢滿著整個村莊。午飯后，覺著屋里陰冷，便搬著一張椅子去了院子里，尋著一處陽光充足的角落，靠在椅背上閑懶的坐著小憩，不知不覺中就閉上了雙眼，臉上蕩漾著一屋薄薄的溫暖，覺著很舒服，無比的愜意。在這樣一個屬于寒冷的季節(jié)里，一縷陽光帶來的溫暖都是顯得難能可貴的。我突然就笑了，但沒有出聲，我感覺到臉上的溫暖是一雙手帶給我的，一雙暖暖的手正捧著我的臉。此時此刻，我想起了奶奶，那個曾經(jīng)像陽光一樣溫暖過我生命的人。

　　在另一個這樣的午后，奶奶信步走在院子里，用搪瓷碗盛著碎麥粒，抓一小把灑在院子里，嘴里叫著“咕，咕，咕……”院子里的雞聽到叫聲，都飛跑了過來，將奶奶圍定，并不斷啄食奶奶灑出的麥粒。奶奶當(dāng)年喂雞時，身子還是那么的硬朗，但如今卻再也站立不起來了。留給我的也只有這些殘缺的，片斷的記憶。溫暖的午后，奶奶也不會放過這樣的好日頭，洗被褥，衣服時，奶奶就在院子當(dāng)中擺上一個塑料大盆，往爐子上燒一大壺開水，然后再提一桶冷水，摻合在一起。奶奶端個小木凳子，坐在大盆邊上，往盆里加水，用手試水溫，然后把搓衣板放在盆里，一頭擱在盆邊上，另一頭在盆底。把洗衣粉放在右手頭邊。然后就在搓衣板上揉搓起來，那刷刷刷的聲音很有節(jié)奏感。洗完后，奶奶會踮起腳，一件件把它們晾在院子里繃起的繩子上，一排排潔凈的衣物迎著陽光發(fā)出刺眼的光芒。如今，院子里繃起曬晾衣物的繩子早己不知去向，整個院落頓時顯得空蕩蕩的。多年以后，我眼前時�；秀钡某霈F(xiàn)奶奶信步走在院子里，在院子里曬晾衣物時踮起腳的背影。

　　奶奶拖著我的手，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走著，奶奶要帶我去她的菜園，就在家門口的不遠(yuǎn)處，不好走的地方，奶奶會抱著我背著我走，菜園到了，我站在地頭，奶奶讓我待著，就用一個小鏟子鏟除菜園里的雜草，菜園不大，不一會，奶奶就忙完了，臨走時，奶奶會順手挖幾顆白蘿卜，對我說，回家燉肉吃。這是我小時候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了，我說的就是白蘿卜燉肉，奶奶做的。白蘿卜很甜，湯很美味，那滋味至今讓我回味，留戀。奶奶去世后，我再也沒有吃過那么可口的白蘿卜燉肉�？傆X得那些白蘿卜吃在嘴里是苦的。反正再怎么吃，也吃不出那個味了。

　　我相信那是真的，一個人就算死了，她的氣息也會留在屋子里，我說的是我的奶奶。她沒有做完的活，由她的后人繼續(xù)去做。我還住過奶奶曾經(jīng)住過的屋子，還種奶奶曾經(jīng)種植過的小麥，水稻，玉米，高粱，大豆…….這是生命的一種繼承和延伸，我血管里流著奶奶的血，去做完她還沒有做完的活。一個人就算真的死了，就算她的名字被人忘記，就算她的墳頭被雜草覆蓋，但她曾經(jīng)對我的疼愛是真真切切的，如冬日午后的陽光，讓人感覺到格外的溫暖。

　　【你是我的潛伏期】

　　我看到墻角堆放著一堆煤屑，泛著黑色的光澤，過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后，煤屑被清理掉了，我想可能是燒掉了。煤屑沒有了，但煤屑的黑色卻還在，它己經(jīng)深深的嵌入了白灰色的墻面，這不是一般意義上的粘合，而是融入。任由你如何刮其表面，但煤的黑色還是會出現(xiàn)在墻里，更深層的位置。我相信有一種東西，它就像煤的黑慢慢侵入墻里，緩慢，卻綿綿不斷，有生命力。等到發(fā)現(xiàn)的時候，它己經(jīng)不在是粘合在一起的程度，而是滲透，完合融入，再也無法分離開來。

　　奶奶離開我的時候，我處在半生不熟的年齡，說不懂事就是個孩子，說懂事也是一知半解，奶奶無疑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我的人，這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母親，我從小就跟著奶奶睡，直到奶奶最后離開，不得己我才跟著母親睡。奶奶走的時候，以及在走后的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里，我沒有哭過，一滴淚也沒有流過。要是把這些歸于年少無知，也說的過去，但當(dāng)時的我，就是這個年少無知的我，卻把嬸子和姑姑的一段對話記到現(xiàn)在，十五年之久。奶奶下葬的那天，我一臉的無所謂，別人都哭的昏天暗地的時候，我還是面無表情，嬸子和姑姑議論著我說，咱媽生前最疼的就是他了，他怎么就不哭呢，還小，還是個孩子，不懂事。我很清楚的記得，我聽到了這一小段對話，因為她們并沒有避開我。我的心在那個時候猛的沉了一下，然后很快的離開了現(xiàn)場。也許就是從這個時候開始，我的心里埋下了一顆種子，一顆十多年以后破土而出的種子。

　　奶奶走后的一段時間里，我一直以為奶奶只是走遠(yuǎn)門親戚了，因為這在以前就有過，奶奶遲早會回來的，只是在時間上會比以往長的多。在后來長大了一些后，知道奶奶再也不可能回來的時候，明白了死亡對于一個生命的意義后，我還是只愿意相信奶奶只是走遠(yuǎn)門親戚了，我曾經(jīng)不止一遍的看過《西游記》，我想奶奶也可能是做同樣的事去了，要遭受很多苦難，要很長很長的時間。我一直期盼著她能回來，因為我知道奶奶是最疼我的，她一定不會舍得丟下我不管，她一定會回來，一定會再回來看我的。很多次放學(xué)后，我像往常一樣，丟下書包，叫著奶奶，奶奶，跑進(jìn)奶奶曾經(jīng)住過的老屋，揭開門簾，屋子里空蕩蕩的，迎接我的只有空氣。每每這時，我的心情都是異樣的，像丟了東西一樣。我會跑去找母親，對母親說，奶奶去哪呢，怎么這么久了還不回來，我想她了，母親摸著我的頭，我扯著母親的衣角，嘟著嘴，母親說，乖孩子，聽話，我不依不撓，硬扯著母親的衣角說，媽媽，帶我去找奶奶好嗎？她是不是去城里的姑姑家了？母親蹲下來，把我抱入懷里，然后使勁的抹著眼淚說，你再也見不到你奶奶了，你知道嗎？我似懂非懂。然后掙脫母親的懷抱，一路小跑，邊跑對著身后的母親說，你瞎說，奶奶就是去城里姑姑家了，你不想帶我去找，是怕我跟奶奶睡，不跟你睡。

　　奶奶要去城里姑姑家那天，我還要上學(xué)，奶奶也沒想帶我去，因為我很是調(diào)皮搗蛋，總是把姑姑家的小弟弟惹得哭，而且把姑姑家搞得亂七八糟的。從小被奶奶寵壞的我，天不怕，地不怕，誰都管不住我。奶奶要到村口去坐班車，被我看見了，我就放下書包，不想去上學(xué)，想跟著奶奶去城里姑姑家玩，父親和母親知道我想跟著奶奶去，硬是不讓，班車來了以后，奶奶上車時，父親和母親硬拉著我，我一急就哭了起來，而且躺在地上打滾。班車開動后，從小有些叛逆的我竟然爬起來去追班車，這一追，竟追出了一里地，奶奶心疼我，讓班車停了下來，但父親也追了上來，硬拉著我，讓奶奶走，就這樣奶奶還是走了，我特別的委屈，哭了一個下午。第二天一大早，城里的姑姑來到我家里，接我去她哪里，去奶奶哪里，姑姑說，奶奶去到她哪里，飯也吃不下，一個晚上沒睡著，想著我哭著追班車，這一大早，就打發(fā)她過來接我過去了。我知道奶奶是疼我的，她一定是放心不下我。

　　奶奶牽著我的手去村子里，看到別人家做好吃的餅子，或者是其它吃的，只要人家沒有給我吃，她就會生人家的氣，讓不讓她都無所謂，但只要沒給我，她拉著我的手就走，回來后自己做給我吃，還說人家的不是。搞的到后來，我進(jìn)了村子，別人都會說起奶奶是那樣的疼著我。我還很小的時候，奶奶就把我當(dāng)寶，嬸子抱我沒抱穩(wěn)，掉到了地上，奶奶硬是拿著掃把在院子里把嬸子趕了一圈，直到嬸子求饒，全家人出來勸阻，奶奶才罷手，在奶奶眼里，我這個長孫是她的一切。我過第一個本命年的時候，奶奶為了“還愿”，特地為我殺了一頭豬，辦了一個宴席，這在當(dāng)時是絕無僅有的。奶奶對我是疼愛有加�，F(xiàn)在最讓我痛心，懊悔的是我曾經(jīng)傷過奶奶的心，我頂過奶奶嘴，而且更可惡的是用頭把奶奶從板凳上頂在胸口頂翻在了地上，奶奶用手壓著胸口，說著胸口痛的時候，其實真正痛的是她的心。我真切的看到奶奶的眼角有淚花充溢，那在當(dāng)時，是怎樣的一種心碎。

　　這一晃很多年過去了，上學(xué)，放學(xué)，后來住校，一直到畢業(yè)出來好幾年，我對失去奶奶的感覺似乎是淡了，忙著學(xué)習(xí)，忙著考試，到后來忙著工作。等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我背井離鄉(xiāng)，遠(yuǎn)在他鄉(xiāng)的時候，每每過中秋，我就會不由自主的覺得孤獨，落寞，想起奶奶在過中秋時炒板粟，還有分月餅給我吃，就不禁的傷感起來，這是一種離愁。每次回家，父親，母親，總會在第一時間說，回來了，去給你奶奶上個墳吧，你奶奶生前最疼的就是你了。這個時候，我不再說話，馬上沉默起來。等母親備齊了上墳的物品，我拿著就往外走，走上那條鄉(xiāng)間小路，直到來到奶奶的墳前，一路上，我都在想著，到了奶奶墳前，對奶奶說些什么，等到了奶奶墳前，所有想好的一切都變了，我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我就那樣跪在奶奶的墳前，燒著紙錢，然后磕頭，起身作揖，而后，落寞地離開，一次次的回過頭看，看那塊龔起的黃土地。當(dāng)我再次抬頭看天的時候，我相信，人們所說的天堂就在上面某一個地方，奶奶肯定在上面看著我……

　　十多年過去了，我猛然間醒悟，恍如隔世。奶奶留給我愛的種子也己發(fā)芽，于是，在想念奶奶的每個日子里，我只能悄悄的抹眼淚。對著一張發(fā)黃的黑白相片，猶能感覺到奶奶帶給我的溫暖，奶奶，那個曾經(jīng)像陽光一樣溫暖著我生命的人，將一生嵌進(jìn)我的記憶里，猶如煤的黑，隨著時間的推移侵入墻的深層，任風(fēng)吹雨打，刮都刮不掉……

　　【誰弄丟了我的中秋節(jié)】

　　對于中秋節(jié)，或許是淡忘了，其實更多的是不愿意提起，自打離開家以來，我一直不是很清晰的記得還有中秋這個節(jié)日，每次看到街上，商場內(nèi)琳瑯滿目的中秋月餅，我才嗅到了一點點中秋節(jié)的味道，然而我并喜歡吃月餅，我覺得它太膩，而且相對于我個人而言，一盒上百塊錢的月餅太貴，我吃著覺的奢侈，甚至是一種浪費。

　　離開家以來，我一直不喜歡過節(jié)，尤其是中秋節(jié)，我覺得這節(jié)過的沒滋沒味，城市里壓根就沒有過節(jié)的那種氣氛，中秋節(jié)是一個團(tuán)圓的節(jié)日，而一個在外怎么團(tuán)圓，和誰？每次，我都是裝作沒有這個節(jié)日，和往常的日子一樣，平平淡淡波瀾不驚的過，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對于月餅，壓根就提不起一點點的食欲。只是喜歡在這個夜晚望著圓圓的月亮，不知不覺中，一幅幅畫面又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或許那才是曾經(jīng)屬于我的中秋節(jié)。

　　“好香啊”我站在鍋邊饞著嘴。一只手爬在鍋臺上，另一只手去撈鍋底平躺著的粟子，我撈到了一顆大的，還沒有拿穩(wěn)，就感到指頭像冒火一樣的燙，然后“哎呀”大叫著扔回了鍋里。奶奶在旁邊緊張的叫著：我的小祖宗，小心燙著，燙到了沒有。趕緊扔下手中的鍋鏟，拉著我的手，揉搓著，嘴里不停的朝我手指上吹著氣，奶奶說，沒事，看你饞的，乖孫子，聽奶奶話，坐著等一會，馬上就好了。要不出去看你爺爺回來了沒有，今天是八月十五，爺爺會帶甜甜的月餅回來給你吃。

　　我從小最聽奶奶的話，一只手壓著那個被燙了的手指，嘻鬧著跑出了家門，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到爺爺騎著自行車回來了，我趕緊又跑回來，邊跑邊嚷著：爺爺回來了，爺爺回來了，爺爺推著自行車進(jìn)了院子，把自行車打起來，我看到自行車前面掛著用褐色的紙包著，然后上面有一張紅紙，用紙繩十字打起來的包包，爺爺提下了它，對奶奶說，今年這個月餅是加了冰糖的，很甜的，我聽了直流口水。爺爺拖著我的手，提著月餅進(jìn)了屋，先拆開來，給了我一塊，我咬了一口，那月餅的散沫順著我的嘴角流的到處都是，下巴，衣領(lǐng)上……

　　那一年，我十歲。在我的記憶里，中秋節(jié)少不了月餅，現(xiàn)炒的粟子，還有就是蘋果，核桃之類的……

　　奶奶在院子里擺張桌子，把月餅，蘋果，核桃等用盤子裝起來一部分，奶奶說，這是給月亮吃的，然后，再在屋子里擺上一桌，叫來一家大小，有父親，母親，，叔叔，嬸子，弟弟，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看著電視，吃這個，吃那個，談笑著，嘻鬧著……那時候，我覺得我是最開心的。

　　如今，十幾年過去了，我一人在外，有的只是無盡的離愁，偶爾回家過中秋節(jié)，也是物是人非，奶奶，爺爺都己經(jīng)不再了，沒有她們，我感覺不到團(tuán)圓，而是非常的孤獨。從此以后，我便不愿再過中秋節(jié)，一想起來，便徒增了多許傷感。以及對她們的懷念之情。

　　她們走了，我的中秋節(jié)也跟著走了，我再也沒有找到屬于我的中秋節(jié)。

　　【一生中最溫暖的情節(jié)】

　　兒時的我，腳下還不是很靈便的時候，就喜歡在院子里信馬由疆，跑來跑去玩耍，每次進(jìn)屋出屋也都是跑著的，冷不丁的腳就攀在了門檻上，頓時爬倒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每每這時，總有一雙手從背后托著我的腋下位將我拉起，并幫我拍掉身上的塵土。這是一雙粗燥，干瘦的手，但卻是那么的有力，可以支撐起我的整個身體。從此以后，每次過門檻，都是這雙手拉著我，將我輕輕托起。讓我可以輕而易舉的躍過門檻兒。事隔多年，現(xiàn)在很少能看到有門檻的門了，老屋的門檻和老屋也都己變成了遙遠(yuǎn)的記憶。然而每次不經(jīng)意間的想起，心里就會莫名的蕩起一股溫暖。這雙手的背后就是我的奶奶，曾經(jīng)最疼愛我的人，現(xiàn)在她己經(jīng)離我很遠(yuǎn)了，我再也無法觸摸到那雙粗燥，干瘦的手了。但這些記憶會一生一世伴隨著我，有些記憶，需要珍藏，有些需要忘記，而有些只可慢慢消磨……

　　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喜歡把我放在他的肩頭，這樣我就可以高出人群很多，從而可以看到人群圍著的戲臺，或者電影。父親兩只手拉著我的兩只小手，我則穩(wěn)穩(wěn)的騎在父親的肩頭。這出于一種疼愛，我想不僅僅是我，很多人都曾經(jīng)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我八歲的那年，生了一場大病，大大小小換了六家醫(yī)院，父親背著我，抱著我，來回奔波。當(dāng)時的我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只知道只要一咳嗽心就像要跳出來一樣，每次打針我都怕的要死，我怕打針，這對于弱小的我來說，太疼了，簡直不堪忍受。每次打針時，都是父親在邊上拉著我的手，給我鼓勵，我才能硬撐下來。后來，隨著打針的次數(shù)增多，我屁股上的針眼多的連醫(yī)生都不忍心再下手了，但病還是要治的。每次打完針，我的腿都疼的麻木了，站都站不起來，每次都是父親抱著我離開，一只手?jǐn)堁�，另一只手托著雙腿，小心翼翼的，絕不能碰到打針的部位。然后還要走很遠(yuǎn)的路坐公交車回家。父親一路上安慰我，再辛苦再累也要抱好我，生怕把我弄疼了。父親對我的細(xì)心照料，讓我的臉上也沒有了痛苦的表情。

　　我猶記得在一個陽光爽朗的中午，父親用自行車載著我，走在一條鄉(xiāng)間的路上，父親對我說，過幾天我就可以回學(xué)校了，這意味著我的病己經(jīng)好起來了。說這話時，我分明看到父親臉上寫著喜悅，他為我脫離病痛而高興。那天的陽光很溫暖，我坐在自行車前面，時不時的扭回頭看著父親那張經(jīng)歷過緊張，焦慮而顯得輕松，喜悅的臉。那一天，是整個季節(jié)里，陽光最溫暖的一天。

　　多年以后，當(dāng)我背上行囊準(zhǔn)備遠(yuǎn)行時，在等待列車的候車室里，父親顯得坐立不安，一會看著我，像要對我說些什么，但最終什么也沒說，我從父親留戀的眼神中讀懂了愛。父親買了站臺票送我進(jìn)站，列車停下來后，父親把行禮莊重的交到我手上，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張了張嘴，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只是用眼神示意我上車，列車開動時，父親招手對我說著再見。列車越走越遠(yuǎn)，留下的只剩耳邊鐵軌的聲響，那像是父親曾經(jīng)的嘮叨，那么意味深長，又像是父親會說話的眼神，對我說著什么……

　　讀高中那年，家離學(xué)校有四十里地，每周只能回一次家，而且要踩自行車，每周都是走時帶好糧食，交給學(xué)校食堂，換得飯票，以保證一周的飲食。此外，還要帶些現(xiàn)錢，飯票歸飯票，一般每餐要加個一兩毛，幾毛錢現(xiàn)錢，才能打到飯。每周日下午趕回學(xué)校前，自行車后面不用說載的都是自家的糧食，莊稼人糧食還好說，但錢就是個硬頭，家里缺錢的時候，是幾塊錢也拿不出的。我清楚的記得，有一次母親幫我秤好糧食，和我一道把糧食綁上自行車后，望著我犯了愁，父親不在家，出外打臨工去了，家里的擔(dān)子都落在母親身上，母親看著我說，是不是還要帶些錢？我沒有出聲，這是明擺著的，沒有錢有再多糧食也沒有用。我猜出母親犯了難，但也無能為力。母親坐在屋檐下拉著鞋底，沉默了半響，終于鼓起了勇氣。對我說，你等一下。后來，母親出去了，過了好一會，母親才回來，母親的臉是紅的，顯然，母親出去借錢了。我出門時，母親還裝出好臉色，嘻笑著對我說，還是你媽這張老臉受用，一拉下來就借到了。我走出家門，心里沉沉的，覺得母親裝出來的臉色非常之假，那分明是一種矯揉造作。而且那一句話分明是為了讓我不要在意才說出來的。要不是為了我，母親才不至于低聲下氣去向人借錢。再后來，我綽學(xué)了。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這么多。但這也毀了母親對我多年的期望。

　　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從來沒有后悔過。其實我學(xué)習(xí)挺好的，但我只有放棄。人這一生里，有很多東西我們都無從選擇。但我從不后悔。有人說過，人的一生可以留有遺憾，但不能有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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