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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門,情切切散文

時間:2023-05-02 12:55:05 散文隨筆 我要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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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門,情切切散文

  每當聽到《前門情思大碗茶》這首歌,你眼里總有些濕潤。坐落于京城中心、與天安門南北對視、幾經(jīng)磨難、見證滄桑的前門城樓,雖然與周邊豪建巨廈難比高偉。但絲毫不影響純正北京人對它的濃厚情感。

前門,情切切散文

  你深記,伯父從唐山來京做客,在小學(xué)校門迎候你。笑著告訴你,前門有種吃食,叫炒肝,他每次來京都要品嘗。

  于是,伯父牽著你的小手,在飄柔雨絲伴隨下,乘坐鐺鐺車,來到八方來客眼前一亮的千古名街——前門大街。

  由此,你幼小記憶中,融入“一條龍”的古老牌匾及“皇帝獨游、入店夜餐”的往事。大北照相館名人拍照的情節(jié)、慶林春茶葉店的歷史、瑞蚨祥綢布店的色彩,還有同仁堂創(chuàng)業(yè)、發(fā)展、輝煌的那一段段經(jīng)歷……

  那日,偶見“老夫聊發(fā)少年狂”的你,在入夏的一場夜雨之后,重游前門、再走古巷。但見仿古商幌高懸飄動,仿舊商品亮相展臺,仿制建筑油彩鮮亮,仿效當年叫賣、吆喝不時入耳……然而,飽含傳統(tǒng)商情的老街舊巷,一旦失去民俗底色、悠悠古風(fēng),靠“仿真”、靠刷新,真的能重圓舊夢?

  雨后的街巷,氣流清潤。你努力開啟塵封記憶,讓舊日情景再現(xiàn)。于是,沐著晨光走進前門鮮魚口小街,直奔當年伯父來京、必嘗其味的天興居炒肝店。兒時,伯父帶你邁入這家老店。2角錢交到柜臺,便能端來兩份盛在青花小碗、晶亮亮、顫巍巍的炒肝。另1角錢遞去,一盤狀若菊苞、皮薄餡大的包子隨之入眼、上桌。炒肝托在手上,縷縷誘人香味兒彌散開來,以致讓很多穿戴講究、神態(tài)不俗的人失去矜持,眉飛色舞。當時,你根本不顧長者叮囑的食相,也未按照老北京人的食俗——轉(zhuǎn)著圈兒吸溜著吃,竟然以風(fēng)卷殘云流星趕月的節(jié)奏,讓青花小碗很快見底,殘留一層亮晶晶“包漿”。扭頭一看,那盤包子還靜靜“待命”。為此,讓喜愛京味兒小吃的伯父笑出了淚。

  今日重訪天興居,本想故地重游、還原往事。于是,掏出自帶白酒,買了炒肝包子……誰料,舊時印象,竟被無情的現(xiàn)實所顛覆!

  但見10元錢一小碗的所謂北京正宗炒肝,那深褐色、亮閃閃、香噴噴,粘稠適度的品相不復(fù)存在。層面暗淡、肝腸寡味。當年皮兒薄、餡兒大、汪著油,香美松軟的包子,變得皺褶粗簡、口感一般。你自問,是雙鬢染霜的你,賞物拔高,還是味蕾退化,口味刁鉆?亦或是當下食材、烹制技法不似從前?你用迷茫的眼,掃視那些操著外省口音的廚師、表情麻木的服務(wù)員、裝潢精美的食境、閃動金色的牌匾……

  帶我初識老字號吃食的我的伯父,早已離世。難道,老北京人曾為此驕傲的炒肝包子,也隨著一代人去而不返了嗎?

  疑惑之余,你拿起手機,向曾經(jīng)接受你采訪的名廚咨詢。對方語調(diào)低沉、夾雜感嘆、話語不多,卻讓你恍然大悟。原來的炒肝,是從選購原料、精心清洗開始。當啟明星升起時,老店的學(xué)徒工就開始忙乎。反復(fù)清洗小腸的過程,是驗證“職業(yè)良心”的關(guān)鍵時段,杜絕使用任何“不良滌洗劑”。既把不佳氣味清除,還要保留本身獨特味道。從加工主料到起鍋……數(shù)十道工序一絲不茍,包括淀粉、大蒜、花椒大料等配料都要精挑細選,做出的炒肝才能保證色美味香、粘稠適度。名廚認為,當下,大多是購進加工好的肝腸。最初,加工制作便粗疏,味道自然不及當年。

  你帶著遺憾、茫然,走到前門城樓下,乘坐近年來恢復(fù)運營的鐺鐺車。記得小時候,你住在護國寺大街一條胡同里,在天色蒙蒙亮的時候,端著小鋁盆去小吃店買豆?jié){油餅。有時,站在店門西望,望著望著,就走到護國寺西口的鐺鐺車前,凝視從容向前、載著悅耳節(jié)奏的鐺鐺車從鬧市通過。車廂里昏黃的燈、牙白色圓圈形拉手、長長的淡黃色木椅伴隨著寧靜。車下,閃著寒光的鋼軌車向遠方延伸,車上,稀稀落落的乘客沉默無言……有一年春節(jié)臨近,你走進車廂,用長輩給的壓歲錢買了一張車票。第一次感到,雪花飛舞下的鐺鐺車,似乎走入童話,似乎駛向老電影的屏幕中……

  今天,你在前門城樓下,再次登上前門——珠市口的鐺鐺車,試圖“圓夢”。然而,年少的那份記憶,難以召回!

  層面嶄新、陽光通透、座椅散發(fā)油漆味兒的車廂,環(huán)境嘈雜,滿車都是指手畫腳的評議?创巴,歐美時尚品牌店繼而連三、光鮮靚麗,似乎與鐺鐺車隔代相望、相對疑惑。

  追尋不到舊時感覺,你自然不甘心。于是穿過大柵欄,進入客流如潮的內(nèi)聯(lián)升鞋店、盛錫福帽店、同仁堂藥店、張一元茶店……你發(fā)現(xiàn),老字號商品貌似“回歸”,物價之高,讓普通工薪消費階層望而卻步。店,已作為老街景,貨,已成為高檔品。原本以價格適中、物美親民為特征的京城老號,似有“往來無白丁”的疏離感。你凝視輝煌牌匾,為之一嘆。

  不覺已是當午時分。既然民以食為天,不管情緒如何,進餐不應(yīng)忽略。于是,你想到一款吃食——恩元居炒疙瘩。

  那是一款很悅目的主食,曾一度讓你帶著微薄獎金,騎著自行車從京西海淀趕到前門煤市街,品嘗這款富含傳統(tǒng)格調(diào)的小吃。你曾細細了解炒疙瘩的做工,是通過“和面”、“揉面”、“搓面”、“揪面”、“捻面”,力求精致、均勻、煮后不粘,筋道利口。其配料,也頗為講究,用牛羊肉鮮嫩部分切細絲,經(jīng)腌制、加糖色煸熟。每斤疙瘩,必用一兩香油單勺小炒。根據(jù)節(jié)氣時令,配料或撒芽豆,或撒青豆,點綴青蒜末、胡蘿卜丁、黃瓜丁等。裝盤后,上浮亮晶晶的明油,淡黃如金粒的疙瘩層面,黃綠相間的時蔬散落其間,翠綠的青蒜末,如堆積在黃金粒上的一層玉屑。食后,講究盤中留一層若有若無的底油,雖滿口余香但無膩感。記得那年,吃過炒疙瘩之后,你為了鉤沉史話、尋根溯源,迎著秋風(fēng)秋雨奔向人大藏書室,在那里當館員的文友,以為你搜尋什么創(chuàng)作資料,急火火引領(lǐng)你來到群峰林立般的大書房。在墨香、紙香交集的氛圍里,你終于翻出一張發(fā)黃的舊報紙,上面有一段廣福館的報道。你由此知曉,廣福館原來是恩元居炒疙瘩的前身!

  那是1936年7月21日,北平在《時報》上登載的文章。其中有“北平全市,無論男女老幼,不分富貴貧賤,都知這家廣福館的炒疙瘩。廣福館之所以紅,就因那位女掌柜手藝好……”那時,你感慨的是:食文化這片知識的海洋,最為寵愛的弄潮兒,是精彩傳承、不斷創(chuàng)意的經(jīng)營者。

  然而,當你從追憶中重回現(xiàn)實,當你走到當年一飽口福之地,你再次生發(fā)失落感!前門一帶,很多舊民居、老胡同已被滿目新建筑替代。在古老巷陌揮扇聊天、喝著“高沫”的“老北京”已難以再見。雜亂的商鋪與天南地北混搭的方言,攪亂古街深院那一簾舊夢。坐落在美食街南部的恩元居飯館早已搬遷他處。取而代之的,是外省人包租的小店,停放的貨運電動車以及擴寬、刷新、失去滄古之色的街景。

  你在迷茫尋覓之后,又回到前門城樓下。復(fù)建后展新顏的前門牌樓,“被美容”后,感覺如何?修葺一新的正陽門樓,是否在自戀?綜覽街景,凸顯一個時代的豪華修飾與刻意復(fù)制。然而,你多么希望,在“還原歷史文化”進程中,在古老的門樓留一片底色,留幾蓬衰草,讓蟋蟀的叫聲支撐秋韻,在幽深的老巷存幾處舊居。讓談笑聲、問候聲把民俗延展,在老店中留幾位長者,讓昔日的商情再度重演,在古街留些古樹,讓初春鶯聲燕語、夏末寒蟬凄切,去詮釋悠悠歲月……

  讓你有些欣慰的是,在城樓之西,老舍茶館依然維系著歷史風(fēng)貌。已屬罕見的北京琴書、京韻大鼓的演唱聲從里面?zhèn)鞒觥!袄隙帧钡拇笸氩枰廊皇赝.斈暌⑾矀鞒械拇笸氩,盡管被某些苛責(zé)者視為“作秀”,但粗茶大碗、雙手端捧、滿臉微笑、情深意長的姿態(tài),誰敢說不是延續(xù)老北京人的親情與實在?

  已是,你細細品味著茶中滋味。游走過程中的幾許惆悵,竟然被微黃的茶色所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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