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地軟的散文

　　今早起來，抬頭看天，云彩還沒有褪盡，月亮拉長著被凍僵的臉還懸在半空中。有人說要變天了，我心里一緊，雖然盼著下雪，但今天卻不可以的，因為還有一樁心愿尚未了結。說了可能會鬧笑話，我的心愿就是一定要在陽光最好的午后或正午，去遠處的山上拾地軟，說起地軟，小時候的記憶最多。為什么要在今年突然想著拾地軟呢？

　　那是前天去鄉(xiāng)村表妹家走親戚，回來的路上，看見三個婦女提著三個圓乎乎的竹籃，里面赫然裝著大半籃子地軟。黑呼呼軟綿綿的，只消瞥一眼，即可喚起了我兒時的回憶，更喚起了我久違的關于地軟攪團的念想。遙想小時候，跟隨大嬸子滿山遍野在雪地上跑著，撿拾一朵朵黑乎乎的地軟菜，回來被母親洗干凈，做成香噴噴的湯菜，澆在玉米面攪團上。全家人圍著熱炕，就著豆角咸菜，吃得津津有味不說，還吃出了一身一身的熱汗。如果多的話，可以和豆腐拌了包包子，或者是包餃子。每次在飯館吃包子，都要點一籠地軟包子，那黑乎乎軟綿綿的，除了好吃，更加親切地勾起鄉(xiāng)情和童年的回憶。

　　如今看見那些大嫂竹籃里躺著的地軟，仿佛在呼喚我去尋找久違的鄉(xiāng)音。我不禁驚呼，這么多的地軟，在哪里拾得�。磕菬崆榈拇笊└嬖V我，你到陰山的地方去，草淺的坡上會有的。

　　我聽了，牢牢記住了大嫂的話，時刻伺機想去拾地軟。怎奈這一段時間鎖事太多，加上課也多，沒能去成。老公笑說我想拾地軟，快想出病來了。因為拾地軟要揀一個好天氣，不然手凍得拾不上，所以我天天又盼望著天晴。每每遇到天氣晴朗的日子，就嘮叨不停，但總因為有課的緣故，就眼睜睜的看著太陽西沉。老公總是打擊我說，不是盼著下雪嗎，怎么又改盼天晴了？我振振有辭地說，當然盼下雪，但先在天晴的日子拾地軟，回來再下雪，豈不兩全！哼，你以為天氣聽話得像我一樣嗎？老公嘴一撇忿忿地說。我傻笑無言，而后堅定地說，一定會的！

　　今天早上看天氣陰沉沉的，查天氣預報說是晴天。就做好了出行的打算，上完最后一節(jié)課，中午在好友處吃了最想吃的灰灰菜伴煎餅。她攤煎餅的手藝很絕，菜也做得好，灰灰菜炒粉條、洋芋絲、胡蘿卜絲，還有油潑辣子咸菜，真的好過癮，美美實實飽餐一頓。

　　吃飽喝足，瞇著眼睛看天，天真作美，陽光暖暖地照著，一絲風也沒有。冬天的天空絕少云彩，天是那種空曠的湛藍，此時不出行，更待何時？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忽悠上了我的密友，我們即刻動身。于是，以最快的速度換好了衣服，為了不錯過山野最美的自然風光，我總是將照相機影子一樣帶在身上。這次帶的是朋友的，為了安全起見，索性就背個小挎包，塞了照相機，電話（電話是為了呼叫方便，萬一遇上壞人，可以及時聯(lián)系哦）。當然這個理由自然招來兩位男士的大笑，又裝了點錢，心想如果走得遠一些，遇上小商店，可以賣點零食啥的，朋友一看也樂了，咋整得像是要旅游似的？

　　其實，此次出行，名為拾地軟，誰知道能不能真正拾到底軟，還是未知。所以就兩手準備了，如果沒有，我們就在山上玩，照個相片，喊喊唱唱的，也不枉費這難得的好時光。

　　偷偷出了校門，因為是上班期間，所以很小心很快速地幾步就跨到了學校后面的小路上。這里有兩條路，一條通向陽山，一條通往陰山，我們當然選擇陰山，之前那位大嫂的經(jīng)驗之談，我早已爛熟于心。陰山的路統(tǒng)統(tǒng)是上坡路，一路上去，走出了一身細汗。但還是忘不了在那些利落又干練的樹枝間留下一張小照，腳下的草面軟軟的，踩著好像踏在陽光上，別樣的細軟。只是全都是干澀的樣子，卻不蕭條，這正午的陽光反倒滋生出些許的的柔媚。冬天特有的干燥而綿柔的美，叫人忍不住想用手摸摸。走累了，索性就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像是躺在地毯上一般，瞇著眼睛，看干凈的天空�？諘绲臉淇p間，天空被化成一遛一遛的藍色稠練，樹枝黑黑的，又成了畫筆，遙遙地勾勒著天地間的風景，風干了的野草瘋長著，一團一簇的。干褐色的土黃，夾雜了風的草白，整個山坡，覆蓋的張揚的，甚至舞動的都是它們，寬葉的，碎葉的，還有那些帶刺的�；ê腿~子一起風干了，緊緊抱成一團，相擁在田野深洼里，或是山梁上勁舞。

　　我們爬到了最高的梁頂，也沒能邂逅像大嫂說的，一簇簇的黑地軟。只是偶爾在發(fā)黑的苔蘚底下，蝸居著小小的一朵，怕冷似地蜷縮在苔蘚和衰草之間。茂密的衰草叢里，斷然是找不到地軟的，只有在貼著坡面生長的草坡上，才可能有這些精靈的痕跡。然而，可能是因為最近太干燥的緣故，還是很少有地軟溫柔矜持的姿態(tài)令我們驚喜。我倆一并仔細認真地俯下身子，在草叢里翻找，所幸還不曾徹底絕望，總算找到了約有一衣兜多的地軟。這個精貴的小家伙，真的很難找啊，我們原想著一定很多，怕拿一個袋子不夠裝，特意多拿了兩個，來時的路上就一個勁地描述怎樣的吃法�？纱蟀胩炝耍�收獲甚微，看來真是計劃不如變化，應驗了那句：紙上聽來始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我們沒能拾到猶如大嫂那么多的地軟，我想原因有二，一是地理不熟，找錯了地方，據(jù)說地軟是有窩的，二當然就是找得不認真，靜不下心來細心找尋，光是跑了路。

　　比如，她還在俯身尋找，我就看見山下的雪了，大聲嚷著照相。山上不時有野錦雞撲楞楞飛過，我又急著去追趕，忽而又看見毛刺叢里深深藏匿的一簇簇碩紅的野豆子，冬天居然也有生命在開花。于是，我倆不畏毛刺尖銳的枝椏，擠在紅豆子的身旁攝影留念，身上沾滿了木棉毛茸茸的花，頭上也拈來不少野草或樹枝上的干葉蔓，腳上的運動鞋，早被雪泥弄得面目全非。可心里那個爽朗，別提了！嬉鬧間，還是不忘四處張望尋覓地軟，若是看見對面的另一塊大坡地，就想著彼地一定比此地更多，呼啦啦就轉移陣地了�？沙３Ｒ彩强諝g喜一場，如此一來，相片當然拍了不少，可惜誤了正事，結局就是，地軟不是被我們忽略，就是我們被她狠狠地拋棄。

　　這真像極了我浮躁跳躍的性情，總是毛毛躁躁，干啥事情光憑熱情，然而有時又得益于這種孩子似的性情。隨時隨地，都可以找到快樂，都能夠有所收獲，雖然我們沒能找到更多的地軟，但我們找到了自由，寬廣，溫暖與舒暢。在綿軟的草地上，我們靜靜地看天，逃離了繁復喧鬧，逃離了爾虞我詐，逃離了離恨悲愁，一身輕松，一心陶醉。

　　因為中午吃多了咸菜，加之奔走，口渴得要命。包里的錢很殷勤的想為我服務，可惜荒山野林的，也找不到一個可以買水的小店，連一戶人家也難找。此時，又多了新的感慨，金錢真不是萬能的。所以管不了許多，趴開塵土覆蓋的積雪，從深處掏出一把糖粒大小的雪，急不可耐地塞進口中，冰冰的，涼涼的，甜絲絲的，真過癮！又想起了小時候，玩到哪里渴了，見了山泉就喝，見了冰雪就吃。連屋檐上掛著的冰棒棒，成了我們的最愛，含在嘴里，那股冰絲絲甜悠悠的爽勁，是現(xiàn)在的小朋友們永遠無法企及的。若給我的小孩說起，她定會羨慕得雀躍，可惜時光不能倒流，否則我一定帶她體驗一把我當年的快樂。而后，再一同走進陰暗的小屋，飽受冷凍的煎熬，我要讓她一定明白并牢記，所有的快樂都是伴著辛酸和苦痛誕生，而尋找快樂的心，將會給我們帶來無上的榮耀與幸福。

　　這次拾地軟之行，雖然有些許的遺憾，但更多的是愜意。朋友一個勁地嚷道，下次我們再去啥地方，和你在一起真的很開心，我們下次雪天來山上，好不好？當然好，到時候指不定有多美！

　　凡事有失必有得，要不是今日的地軟之行，就沒有這多么多的感悟，冬天的暖陽，也不會如此愜意而朗照，我的心，更不會如此靜默地遠離浮躁。那份塵封的記憶，不至于這般真彌的被喚起，這份友情，不至于在回味時顯得乏味……

　　哦，拾地軟，讓我撿拾了更多的美好，撿拾了更多的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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