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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場斗之十、圣宴爭魚
乾隆這個氣呀。生誰的氣呀？生和珅的氣！因為和珅是他的寵臣哪。心說，昨天我給你紙條兒的時候，讓你回家琢磨琢磨。你就琢磨了些這個——黃瓜茄子一齊數？嘿！和珅哪，和珅，我是真要往上捧你呀，你不給我作臉哪。我想把你捧得忽悠忽悠的，你偏把我摔得叭碴叭碴的！
又一琢磨，看來和珅跟劉墉，倆人這勁兒擰得夠大的啦，面和心不合呀。這不行啊。這一文一武，一滿一漢，是朕的左膀右臂呀。別窩兒里反，自己掐自己呀！長此下去要耽誤我的國事啊。嗯，我得找個機會給他們倆調解調解……趕早不趕晚兒，干脆，就今兒吧。
于是傳旨，下朝別走，在“保和殿”賜宴。
哎，一塊兒吃頓飯，
皇上吃飯叫“御宴”，又叫“圣宴”。那排場大啦。講究吃一、看二、眼觀三。什么叫“吃一、看二、眼觀三”呢？就是有吃的菜，有看的菜，有觀的菜。
那位說了，“看”和“觀”還不一樣嗎？
哎，不一樣�？吹牟耍嵌松蟻砜匆谎劬透愠废氯�；觀的菜，是擺那兒不動。
劉墉一聽在保和殿賜宴，當時就煩了。為什么呢？跟皇上一塊兒吃飯，不是享清福，純粹受洋罪！怎么？頭一樣兒，不能入座，得站著吃，跟皇上平起平坐？那哪兒行��！二一樣兒，禮節(jié)繁瑣，得行六肅禮。什么叫六肅禮呀？
就是請一個安，磕仨頭。連著請三回安，磕九個頭。哎，就是常說得那個“三拜九叩”，三拜九叩折騰完了，吃……吃塊綠豆糕！
哎，您瞧這麻煩勁兒！
劉墉不管怎么煩，也得去呀。劉墉、和珅一起來到了保和殿，見駕完畢。乾隆就說了：
“和珅、劉墉，你們兩個人，一滿一漢，倆中堂，是朕的左膀右臂，今日賜同桌進膳，免去一切君臣之禮，不必拘束�！�
劉墉心說，嗯，這還不錯，要是吃口菜，謝回恩，磕仨頭，這頓飯吃不完……就磕暈啦！
仨人往那兒一坐，太監(jiān)忙上啦。第一道菜是看菜。端上來，是用江米面做的一個“山”，上邊兒用雞蛋黃兒擺了四個字，“萬里江山”。就看乾隆把筷子拿起來，把這四個字兒一抹，又端下去啦。這叫“萬里江山一掃平”。
接著是觀菜，不擱眼前頭的桌子上，擺在旁邊兒一個條案上，一拉溜十三個雙耳海碗，每個碗上都墜一個銀牌兒，牌兒上有省名兒。當時全國南七北六十三省，十三個菜代表十三省。十三個海碗上齊了，表示“四海安寧”。如果哪個省出事了，丟了一個省，就上十二個碗。皇上一看，明白了，趕緊發(fā)兵征討。要丟三個省，上十碗；丟五個省，上八碗；丟十個省，上三碗；全丟了，那……皇上就甭吃啦！
吃的菜，一共是三百六十樣兒，代表一年三百六十天。這三百六十樣兒菜要占十個字，是：咸、甜、酥、軟、脆、麻、辣、嫩、鮮、香。
哎，您看多講究！不象我們家吃飯，要解饞——辣和咸！
哎，就倆字兒！
所有的菜都上齊了，乾隆就說了：
“二位愛卿，不必拘禮，吃吧�！�
和珅一瞅，菜這么多，圓桌面兒挺大，哎？遠處的菜夠不著��！平日皇上是怎么吃得呀？
您說什么？噢，讓小太監(jiān)夾菜往嘴里送。哎，那哪兒成��！
皇上一指“我吃那個”。小太監(jiān)忙說“遵旨”，夾起一筷子來，“請萬歲張嘴”。這不是皇上吃飯，這是托兒所阿姨喂孩子！
乾隆光說吃，可不動筷子。哎，就見有個太監(jiān)手里拿個小碟兒，把每個菜都往碟兒里撥點兒，當著皇上的面兒吃了。這位叫“嘗膳太監(jiān)”，專門兒“嘗膳”的。那年月，皇上總疑心別人害他，怕菜里有毒，弄個嘗膳太監(jiān)一樣兒吃一點兒。吃完沒事兒，哎，皇上再吃。要不怎么叫“圣（剩）宴”呢。圣宴、圣宴，就是嘗膳太監(jiān)吃剩下的宴！
嘗膳太監(jiān)嘗完了，乾隆這才動筷子。開始吃了，和珅明白啦。怎么？趕情這桌子心兒會轉。哪個菜轉到皇上眼頭里，愛吃，夾一筷子；不愛吃，讓過去。嘿！這玩藝兒不錯。而且轉的速度也合適，不快不慢。為什么呢？不能慢了，皇上想吃對過兒的那個菜，倆鐘頭沒轉過來，那哪兒行��？！可轉得快了也不行，轉快了，噌！菜蕩甩皇上一腮幫子！
嗐！那受得了嗎？！
雖然乾隆說了不拘禮節(jié)，可也不能跟在家吃飯一樣，那么隨便。比如夾菜，只能“騎馬夾”，不能“抬轎夾”。什么叫騎馬夾呢？就是用筷子在菜浮頭略微夾一點兒，意思一下就行了。抬轎夾呢？是拿筷子抄底兒，這相兒（學狀）——
哎，那也太下作啦！
吃著吃著，乾隆忽然靈機一動：
“哎，二位愛卿，你們倆在此陪朕用膳，可你們府內也必然將午飯備妥。這樣吧，你們倆打發(fā)人回去，把家里預備的菜，各拿一樣兒來，朕當也嘗嘗你們吃什么？”
和珅、劉墉忙站起來，口稱：
“遵旨�！�
哎，各自打發(fā)人回家拿菜去了。
功夫不大，和珅府的圓籠抬到了。小太監(jiān)把圓籠打開一看，里邊有個彩色的砝瑯銅盒兒，盒兒是雙層的，掛著钖拉里兒，下層有開水，為得保溫。再把上層打開，里邊兒是個砂鍋。掀開蓋兒一瞧：嗬！這份兒好看。紅的是胡羅卜，黃的是筍片兒，綠的是菜葉兒，當間兒是一塊豆腐。白綠相映，紅黃互襯，粉白翠綠特別的漂亮。拿筷子一夾，嘿！豆腐里還有好些個小泥鰍魚兒，是上下微曲，姿態(tài)各異。
乾隆沒見過呀！就問了：
“和珅，這菜叫什么呀？”
和珅一琢磨，行了，這回該我顯顯能耐啦，別看剛才早朝回奏那八句話，我沒答對。要論起“吃”來，嘿嘿，劉羅鍋兒！你可就差遠啦！忙說：
“主子，此菜名為‘白蛇進洞’。是用活魚養(yǎng)在蛋清以內，待魚腹內中，臟物吐凈，方能入鍋。先用冷水兌好調料，配齊菜肴，放置豆腐一塊。鍋底加溫，活魚難受其熱，便鉆入豆腐之內，故名叫‘白蛇進洞’。”
乾隆聽他這么一說，高興了：
“嗯，獨出心裁，別具一格，顏色淡雅，菜葉兒清鮮，堪稱上品，好！”
和珅一瞧皇上直夸他，更得意了。沖劉墉一撇嘴：
“劉中堂，‘白蛇進洞’，您有何見教��？”
劉墉一聽，噢，整天不干正事兒，凈琢磨“吃”啦，還美哪。
“啊，和中堂，您乃信佛之人，當以慈善為本，活魚入鍋，湯沸而亡，于心可忍嗎？”
和珅說：“它……這個……那什么……它……啊，熟了就好了�！�
哎，劉墉心說，可不熟了就好了嘛。熟了你好了！
正說著哪，劉墉府的菜也送到了。
劉墉說：“萬歲，和中堂有‘白蛇進洞’，臣今奉獻一菜，名曰：‘青龍?zhí)胶！ ?/p>
和珅愣啦，沒聽說有“青龍?zhí)胶！毖�！等把菜端上來，和珅一瞅：喲！敢情就是小蔥兒蘸甜面醬啊？！
就聽劉墉說：
“萬歲，此菜名曰‘青龍?zhí)胶！Ｋ追Q羊角蔥蘸甜面醬。您別看這是民間鄉(xiāng)里的吃兒，要吃長了，能清腦提神，活血通氣，開胃健脾，增加食欲……“
和珅一聽，哎，你這兒賣大力丸哪！
乾隆還真撅了根兒蔥，一蘸醬，擱嘴里一嚼，嘿！辣味兒沖鼻子。連說：
“好！通七竅，開脾胃，太好了！來呀，添飯！”
皇上一說添飯，小太監(jiān)口稱：
“遵旨�！�
把碗撤下去啦。功夫不大，捧上一個描金漆盒兒，里邊兒擺個空碗兒，往皇上面前一跪：
“萬歲，圣體要緊！”
哎，不給吃。宮里有規(guī)矩，一天三頓，一頓一碗，多一點兒也不給吃。怎么？怕皇上撐著！
乾隆讓蔥辣的，還想吃（飯）呀，又說了：
“添飯�！�
“嗻！”
一會兒回來了，還是個空碗兒：
“萬歲，圣體要緊�！�
乾隆急啦，
（大聲）“添飯！”
這回不敢不添了。等端過來您再瞧——添了六個米粒兒！
好嘛，他這兒喂蛐蛐哪！
今天是皇上想多吃一點兒，太監(jiān)不給。那么要想少吃呢？也不行。真要剩半碗飯，麻煩啦。怎么？萬歲“中焦堵塞、食欲不振”，得趕緊傳太醫(yī)，診脈開方。結果少吃半碗米飯，得多喝三付湯藥！
哎。您瞧這倒霉勁兒！
小蔥兒蘸醬，又利口、又開胃。乾隆是越吃越愛吃。就說了：
“看來民間鄉(xiāng)里之菜，別有風味兒啊。哎，明天咱們體察一下民情，微服私訪一番，如何？”
和珅、劉墉同時說：
“謹遵圣命�！�
“好！明兒咱們仨來趟玉泉山。今兒哪，我也不白吃你們的，朕這兒也有一個特殊名菜。什么呢？‘清蒸鰣魚’。不過不多，今晨貢來三尾。一尾奉獻太后了。一尾朕自用之。剩一尾現賜于二位愛卿分食。怎么樣？”
有人問了，怎么才進貢來三條魚呀？
哎，這您不知道�？赡傣堲~的“鰣”字兒，念“鰣”。就說明這種魚有時間性。平時沒有，只在端陽節(jié)之前才見。出水就死，還不能擱，一天色變，二天香變，三天味變。不能吃了。況且，只產于江蘇鎮(zhèn)江，別地兒沒有。鰣魚——味美絕倫。歷來是貢上的貢品。
可鎮(zhèn)江離北京兩千五百多里哪，那年月，又沒火車，又沒飛機，怎么送��？哎，有主意。二十里為一站，夜懸燈、日掛旗，逐站接應，飛馬傳遞。有一天一夜就到北京了。送不能就送三條啊，幾十匹馬，馱幾百條哪。可等到北京一看哪，雖說加了冰啦，冰鎮(zhèn)著，可除了變色兒的、變味兒的，挑來挑去，就剩三條了。
物以稀為貴蚜，越少越值錢嘛。三條魚，太后一條，皇上一條，和珅、劉墉分一條。這是多大榮耀�。≡趺捶帜�？照理說是從脊梁背兒上劃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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