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
子路不說,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
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
《正義》曰:此章論孔子欲不避亂而興周道也。“公山弗擾以費畔,召,子欲往”者,弗擾,即《左傳》公山不狃也,字子氵曳,為季氏費邑宰,與陽虎共執(zhí)季桓子,據(jù)邑以畔,來召孔子,孔子欲往從之也!白勇凡徽f,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者,上下二“之”俱訓為。末,無也。已,止也。子路以為,君子當去亂就治,今孔子乃欲就亂,故不喜說,且曰:無可之也則止之,何必公山氏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豈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者,孔子答其欲往之意也。徒,空也。言夫人召我者,豈空然哉,必將用我道也。如有用我道者,我則興周道於東方,其使魯為周乎!吾是以不擇地而欲往也。
這里意思是說,這一章是論述孔子想不避內(nèi)亂而振興周朝的王道。公山弗擾,也即《左傳》中的公山不狃(niu), 字子氵曳(同泄),做季氏費縣的縣長,,與大夫陽虎一起控制季桓子,占據(jù)縣城叛亂,來召見孔子,孔子便想前去(可見孔子急于行道之迫切心理)。子路很不高興,他說:(既然)沒有地方可以去,您老就停止罷了,又何必到公山氏那里去呢?子路的意思是說,您老的道既然不能夠得以施行,沒有地方可以去的,何必到公山氏那里去白忙活呢?這里子路的意思是,君子應當離開混亂的地方去往治理比較好的地方,現(xiàn)在孔子想去往混亂的地方,所以就不高興。并且說:沒有可以去的地方就停止,何必到公山氏那里去呢?孔子是怎么回答的呢?孔子說:“那些召我前去的人,怎么會白白叫我去呢?如果他們肯用我,我一定興周道于東方!苯Y果后來孔子最終沒有成行,不知是否受其弟子阻攔影響,還是當時形勢起了變化。宋代的程子是這樣解釋的:“圣人以為天下沒有不可以有所作為的人,也沒有不可能改過自新的人,所以想前去。然而最終沒有去,是因為知道他們一定不能改過自新了!
但是,該故事是否屬實在還值得商榷。楊伯峻先生經(jīng)考證說:公山弗擾,懷疑即《左傳》定公五年、八年、十二年、及哀公八年之公山不狃(唯陳天祥的《四書辨疑》認為是兩人)。不過《論語》所敘之事不見于《左傳》,而《左傳?定公十二年所敘的公山不狃反叛魯國的事,不但沒有叫孔子去,而且孔子當時正為司寇,命人打敗了他。因此趙翼的《陔馀叢考》、崔述的《洙泗考信錄》都疑心這段文字不可信。但是其后又有一些人,如劉寶楠《論語正義》,則說趙、崔不該信左傳而疑《論語》、我們于此只能存疑?磥磉@又是一樁歷史疑案。既然我們看《論語》,那么我們就姑且信之吧。當然,大家可以持保留意見。
又:
佛肸召,子欲往。
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于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鹈Z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
子曰:“然,有是言也。不曰堅乎,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
《正義》曰:此章亦言孔子欲不擇地而治也!胺鹈Z召,子欲往”者,佛肸為晉大夫趙簡子之中牟邑宰,以中牟畔,來召孔子,孔子欲往從之也。“子路曰:昔者,由也聞諸夫子曰:親於其身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者,言君子不入不善之國也。“佛肸以中牟畔,子之往也,如之何”者,言今佛肸以中牟畔,則是身為不善,而子欲往,如前言何?“子曰:然,有是言也”者,孔子答云,雖有此不入不善之言也!安辉粓院,磨而不磷。不曰白乎,涅而不緇”者,孔子之意,雖言不入不善,緣君子見幾而作,亦有可入之理,故謂之作譬。磷,薄也。涅,水中黑土,可以染皂。緇,黑色也。人豈不曰,至堅者磨之而不薄,至白者染之於涅而不黑,以喻君子,雖居濁亂,濁亂不能污也。“吾豈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者,孔子又為言其欲往之意也。匏,瓠也。瓠瓜得系一處者,不食故也。吾自食物,當東西南北,不得如不食之物,系滯一處。江熙云:夫子豈實之公山佛肸乎?欲往之意,以示無系,以觀門人之意。如欲居九夷,乘桴浮于海耳。子路見形而不及道,故聞乘桴而喜聞,聞之公山而不說,升堂而未入室,安得圣人之趣?
在這里,又一個叛亂之人來召孔子前往出仕。這個人是誰呢?他名叫佛肸,佛肸是晉國大夫趙氏的中牟的縣長。因為晉國趙簡子攻打范中行,而佛肸是范中行的家臣,為中牟的縣長,因此依據(jù)中牟來抗拒趙簡子?鬃舆@時又想前去(唉,孔子也耐不住寂寞。_@時子路又出來阻攔了,他說:“以前我曾經(jīng)聽您老人家說過:‘親自做壞事的人那里,君子是不會去的’,意思是君子不進入不善的國家,F(xiàn)在佛肸憑借中牟叛亂,您卻想去那里,您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孔子就回答了:“對,是有這話。但是,你沒聽說過嗎?不是說最堅固的東西,怎么磨也磨不;不是說最白的東西,怎么染也染不黑(老師立場堅定著呢)。我難道是那匏瓜嗎?哪里能夠只是被懸掛著而不給人吃呢?(要做有用之才,不做華而不實之人)”古代人把(苦的)匏瓜系于一處,而不能飲食。由此可見,孔子想施行他為政之道的愿望何其強烈!雖然孔子如此說,但最終孔子似乎依然沒有成行。
張敬夫(待考)說:“子路以前所聽到的,是君子守身的常法。夫子現(xiàn)在所說的,則是圣人所體悟之道的權變。然而父子對于公山佛肸的召喚都想去的原因,是以為天下沒有不可變的人,沒有不可干的事。而他最終不去的原因,是因為他知道那些人最終不可改變而從事他們終不會有所作為。這里面一方面體現(xiàn)了孔子的對人對事的仁德,另一方面則體現(xiàn)了他善于知人的智慧!
不管如何,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孔子對于經(jīng)世治國是抱有多么強烈的愿望,即使那些亂臣賊子來召他,他都從善良的角度出發(fā),認為他們會改過自新,而自己可以借他們來一展自己的雄心和抱負。然而,現(xiàn)實最終讓孔子失望了,小人終究還是小人,他們的召見,更多的不過是為自己增添幾枚政治砝碼而已,他們并不想用孔子來治理國家。孔子最后看透了他們的本意,所以最終還是沒有前去出仕。于是,亂臣賊子依然是為人蔑視的亂臣賊子,孔子依舊是懷才不遇的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