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下的日子（散文）

鄉(xiāng)下的日子（散文）

姜 曉

遷 徙

俗話說“要得富，一年搬九處”。我在小鎮(zhèn)上工作二十年就多次搬遷，不但沒有富裕，反而讓人苦不堪言。

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第一個秋天，一個細雨霏霏的日子，我從百納街上下車后，背著沉重的行李跋涉二十里山路累得氣喘如牛走進小鎮(zhèn)上的那所學校。校長是一位個子瘦高的中年男人，寒暄幾句之后，他告訴我：要宿舍有兩種選擇。如果住學校的水泥平房宿舍兩個人住一間，住鄉(xiāng)政府的老木板房一個人住一間。聽了校長的介紹后，我主動要求去看一眼木板房究竟如何，雖然呈現(xiàn)在我眼前的是一棟百年老屋，但我還是選擇了一個人單獨入住那個單間。也許，別人會覺得我是一個傻子，居然要選擇那間一到晚上陰森恐怖的宿舍，而我卻自得其樂，因為在靜靜的月夜，我在木房前的院壩里散散步之后，回到我一人居住的小屋，在昏黃如豆的煤油燈下潛心品讀我鐘愛的名著，夜闌人靜，聽窗外躁動的蟬聲和稀稀疏疏地從遠處傳來的蛐蛐聲，仿佛進入一種詩意的境界，于是，提起筆來書寫心靈的感受。那一年，我閱讀了十部世界名著三十本文學雜志，有兩篇文章在縣里面獲獎，榮獲縣廣播電視局評選的優(yōu)秀通訊員……。

好景不長，第二年春天，“建并撤”開始不久，鄉(xiāng)長親自動員我搬到另外一棟木房子里去居住，原因是我頭年居住的那棟房子政府要將它撤了之后建衛(wèi)生院。于是，我就搬到一間靠近路邊的小木屋，那間木板房風雨無阻，逢下雨天就把床四處挪動，更為尷尬的是我的隔壁居住著一家人，據(jù)說女主人在高中時代是她就讀的那所學校的�；ǎ�雖然進入跨過而立之年，依然風韻猶存，他們正值如狼似虎的年齡，夫妻感情猶如深深的海洋，每晚必行房事，隔著一層木板，可以聽見床板“吱呀，吱呀”的聲音，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非常尷尬，讓人無法看書寫作，甚至無法入睡，只有在同事們的宿舍吹牛，深更半夜等鄰居“結束戰(zhàn)斗”后才回宿舍睡覺。一學期下來，我“吹�！钡乃�平明顯提高，以前沉默寡言的我變得口若懸河�？墒牵�那個暑假回學校上班的時候，宿舍里的鍋碗盆瓢被小偷洗劫一空。經(jīng)過多次向學校領導反映，終于住到學校的一間水泥平房里居住兩個月，后來又搬到鄉(xiāng)政府的宿舍，原因是在那里可以為政府寫一些公文或報道之類的文章，在那間宿舍里，我有了愛情，有了家庭，連續(xù)五年評為縣里的優(yōu)秀通訊員，文章頻頻地在地區(qū)、省的刊物上發(fā)表，讓那些害“紅眼病”的人因想方設法詆毀我而搜腸刮肚險些神經(jīng)崩潰。

九八年的秋天，鄉(xiāng)里面的中學掛牌成立了，我搬到中學的一間大教室去做，在中學任會計，兩年之后，因“兩基”驗收的需要，我又被領導安排搬到一間二十多平方米的宿舍居住，后來又說按政策規(guī)定不準教師住在教學樓，我再次搬到校門口一家農戶租房子居住，房子勉強夠居住，晚上可以寫作，令人厭煩的是：門口的那家主人是一個“酒串皮”，隔三差五吃麻喝醉后就如高音喇叭一般喧嘩，哆哆嗦嗦地說酒話，語言齷齪刺耳，讓周圍居住的人心煩意亂。本想搬遷離開那里，但一想到多次搬家，家具什物損壞的太多，索性不搬了，“躲進小樓成一統(tǒng)，管他冬夏與春秋”，再后來，孩子即將進城讀書，妻子努力做生意加上全家人勒緊褲帶過日子積攢了一點錢，終于在縣城買了一套70平方米的商品房，在欠了一大屁股帳之后，舉家遷徙到縣城居住，結束年復一年漂泊的日子，妻子和兒子搬遷到縣城，但我依然在小鎮(zhèn)上班，為了尋找一個溫馨寧靜的住所，只有搬到學校附近的村莊里一戶外出打工的親戚家居住。讓我在完成繁重的工作之余，靜下心來讀書寫作……。

二十年，我在三元的小鎮(zhèn)上林林總總就遷徙了七次，真正感受到杜甫先生“安得大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的宏愿對普通工薪族尤其是鄉(xiāng)村教師是多么的奢侈，又是多么的不現(xiàn)實！

家 訪

在城市，家訪活動對許多教師來說，差不多成為陳列在歷史博物館的出土文物。在鄉(xiāng)下，教師們進行家訪是學校的常規(guī)工作，因為要通過家訪與家長聯(lián)絡、溝通感情、詳細了解學生的情況，尤其是我曾經(jīng)工作的那個遙遠的小山村，更需要搞好家訪才能把工作做好。

我的第一次家訪是在參加工作的第一年的夏天進行的。那是因為班上一個喜歡畫畫的學生總是在我的課堂上以出怪聲的方式搗蛋，在多次暴風驟雨的批評之后，他仍然我行我素，在萬般無奈之下，我決定去他家作一次家訪。

那是一個夏天的中午，我頂著似火的驕陽走了一個小時的山路來到營山村民組，幾番打聽之后走進一棟一樓一底的小平房，主人是一個身穿軍裝布衣服的中年男人，名字叫張興榮，看見他家墻壁上掛著許多農民畫，我就和他聊開了，從談話中，我知道姓張的老頭是一位農民畫家，年輕時曾經(jīng)多次在縣文化館參加過農民畫培訓班，他的作品《戰(zhàn)斗在山村》在北京參加過全國農民畫展，談話的間歇，我看見那個學生在門口一閃就不見了，一會兒，他用一個竹籃提著一籮筐熟透的桃子進屋來請我吃，“老師，請你吃桃子，不好意思，我們家沒有什么招呼的�！彼�說話的聲音怯生生的，似乎怕我向他的家長告狀似的。我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恐懼來。一個小時的功夫，他母親已經(jīng)準備好了一桌豐盛的飯菜擺上桌子，包谷酒端上來，我就和老張邊喝酒邊聊，不提他孩子在班上搗蛋的事，只是一個勁夸獎孩子的畫畫得不錯，希望他認真學習文化知識，以后考一所藝術學校，我回去的時候，那個學生還摘了一帆布口袋桃子幫我送到了學校，以后他在我的班上表現(xiàn)出奇的好。

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以后每次家訪我都采取恰當?shù)姆绞�，讓學生和家長樂于接受我的觀點，因而我在家長的心目中無疑是一名優(yōu)秀的老師。

最讓我感動的一次家訪是2001年的春天，我和一名年輕的同事在一個離學校十多公里叫野豬箐的村莊去動員學生讀書，野豬箐是一個綠樹環(huán)繞的村莊，哪怕是盛夏驕陽炙烤的中午，也感覺到?jīng)鏊�宜人，我們在深山老林中的村寨里轉悠半天迷路了，那時已經(jīng)是下午，人累得筋疲力盡，肚子已經(jīng)餓了，環(huán)顧四周圍五六里路的地方，沒有一家店鋪賣吃的，在一棟小茅屋的傍邊碰到一個中年人，向他問路，他從我的談話中知道我是鄉(xiāng)中學姓姜的老師時，就主動給我?guī)�路，故意走錯路把我們兩人帶到他家去，我們在和他攀談時，才知道他姓熊，是我班上的學習委員熊正堯的父親，他一邊和我們聊天一邊吩咐女主人用農村人最好的油炒小豆湯和碎苞谷米飯招呼我們，那頓飯是我長到四十歲吃的最多又最香的飯，我們走的時候，主人還送給我們每人一小口袋核桃。

許多年后，我戀戀不舍地離開了講臺，從事教育行政工作，去面對那些陌生的面孔，聽他們溫柔抑或粗暴的聲音……。鄉(xiāng)村里那些曾經(jīng)搗蛋的學生和他們熱情淳樸的家長，以及那些涼風習習、綠樹成蔭的村莊，總是深深地烙印在我記憶的最深處。

【鄉(xiāng)下的日子散文】相關文章：

我們在農村燒柴火的日子最溫暖散文（精選63篇）12-23

鄉(xiāng)下的作文08-05

在鄉(xiāng)下的作文09-05

鄉(xiāng)下的作文06-11

鄉(xiāng)下趣事作文02-07

鄉(xiāng)下的夏天作文03-20

鄉(xiāng)下優(yōu)秀作文03-02

鄉(xiāng)下的春天作文03-02

鄉(xiāng)下的秋天作文03-03

鄉(xiāng)下秋天作文03-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