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傳統(tǒng)民間打擊樂的音樂藝術特征初探藝術論文
歷史與傳統(tǒng)是難分難解的。傳統(tǒng)音樂文化作為一種文化現象來看,它和歷史一樣,是一種動態(tài)的嬗變、延續(xù)和積累的過程,同時也是人類不同歷史時期具有特點的社會因素,是“活”的人的行為的積淀。在研究傳統(tǒng)音樂時,必須把歷史的、近代的、現代的傳統(tǒng)音樂包括在內。因為中國音樂文化本身就是中國歷史社會的產物,它是在社會長期形成的音樂文化;中突中和挑戰(zhàn)中產生、形成和發(fā)展的,是適應中國社會歷史發(fā)展而引發(fā)的文化心理、文化結構和社會價值觀念一次又一次的更新。作為古老而傳承不斷的中原音樂文化,是中國傳統(tǒng)音樂文化的一個細胞。它的萌生、形成、發(fā)展與衍變,是中原一帶的地理環(huán)境、氣候條件、文化傳承、歷史沿革等因素,為其提供了凝重而深厚的底蘊,并在統(tǒng)一的傳承下做多樣化的選擇。同時,我們有長達8000多年的文明史,在這漫長的歲月里,除了各地方文化相互交流、融合、滲透外,也給中原區(qū)域內積累自身的音樂傳統(tǒng),強化自身的地域風格提供了充分的時間和空間。在這樣歷史和自然條件下,一方面是源遠流長、底蘊深厚的中原文化;另一方面由于地理、語言、鄉(xiāng)情、民俗、戰(zhàn)事、災荒等因素的影響,醞釀成了小的地域性文化。由此形成了中原音樂文化發(fā)展、衍變的既統(tǒng)一多樣,又和而不同的鮮明特征。
音樂文化的淵源關系只是一種“血緣”聯(lián)系,是一種基因留傳,而不是像出土文物那樣是原樣保留,所以我們今天聽到、看到的絕不是葛天氏之樂、漢魏古樂等音樂版本。由于歷史上,中原一帶是兵家必爭之地,朝代更替,時事變遷,戰(zhàn)亂與自然災害頻繁。所以,無論任何一種文化都難以在這塊土地上占主導地位。但凡是優(yōu)秀的傳統(tǒng)文化都具有與時俱進的品質,這就是隨著時代變化而不斷變化的實際,就是不斷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的強大生命力。
打擊樂,作為中原一帶主要的民間器樂演奏形式之一,覆蓋整個中原大地,打擊樂班社星羅棋布,幾乎村村都有,并且歷史悠久,根基深厚,代代相傳。中原民間打擊樂的演奏風格粗獷豪放,渾厚蒼勁,熱情潑辣,富有氣勢。
一、民間打擊樂的狀況及組合
中原一帶的民間打擊樂在群眾中流行最廣,社團組織最多,群眾也最喜愛。打擊樂歷史非常久遠。相傳在原始社會,人類的祖先就以木棒、石塊等物相擊發(fā)出各種聲響,以此追趕、驅散野獸,并獲取獵物維持生計,同時也以此抒發(fā)情感。據周代的周禮地官載“鼓人……以雷鼓鼓神祀,以靈鼓鼓社祭,以路鼓鼓鬼享①!庇謸龂尽稄浐鈧鳌酚涊d彌衡“擊鼓罵曹”的典故,可見打擊樂初用于祈神祭祖,鐘鼓齊鳴以饗,而后進入宮廷之中,成為筵宴儀仗之樂,后又進入軍中,成為操練布陣、進攻退守發(fā)號施令的重要手段,通常就有“擂鼓助戰(zhàn)”“鳴金收兵”之說。當打擊樂重又流入民間,才使它真正成為萬民之樂,與人民群眾的歡騰喜悅息息相關,雖然歷經滄桑,但它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并且隨著社會歷史的發(fā)展,民間打擊樂也在不斷地發(fā)展、變化和改進。
民間打擊樂在中原一帶口曠銅器社”俗稱“大銅器”,這是民間“社火”的一種稱謂。這個名稱是由樂隊的奏領樂器名稱都稱為“大”而來的。樂隊組成以大鐃、大镲、大鼓為主奏樂器,以小鼓為領奏樂器。大鼓也叫墩子鼓,鼓面直徑可達1米以上,鼓身高為500毫米左右,有鼓架支撐,周圍一人敲擊或幾人敲擊。大鐃大镲為響銅制作,大镲也稱鈸。“鈸”約在南北朝時期由印度傳入我國,據記載:“天竺者,起自張重華據有涼州(公元346—353年)重四譯來貢男伎,天竺即樂焉!瓨菲饔小~鈸”等九種②。宋代出現鐃,“銅鐃,浮屠氏所用浮漚,器小而聲清,也俗謂之鐃。”③據史料記載鐃、镲大小形制基本一樣,流傳至今有了新的變化。大鐃口面直徑約65厘米,中間隆起部分為水泡形,發(fā)出的聲音渾厚、深沉,在打擊樂旋律中它是主奏樂器。大镲直徑為40厘米,中間隆起部分大,約占镲直徑的1/2。它發(fā)出的聲音響亮,是民間打擊樂中的骨干樂器。其他配套樂器大致有小堂鼓、大鑼、手镲、小鑼,還有弓子鑼、肘子鑼、老叭、三眼沖等,樂器件數不定,樂隊人數不定。大的銅器社多約有100人至150人,少的也有10至20人(因為同時可使用數副鐃、镲,數人擊鼓,弓子鑼、肘子鑼也無固定數量)!肮予尅笔怯瞄L約200厘米、寬約5厘米的軟竹篾,制成弓形,一端插入演奏者的背后腰間,一端用雕刻的龍頭裝飾,龍頭下掛上大鑼,左手扶之,右手敲鑼。演奏時,樂手走起舞蹈步伐,擊鑼以單一的節(jié)奏型敲擊,弓子鑼走在大樂隊的前面,作為引導。“肘子鑼”是用長約70厘米、直徑約3厘米的木棍上端安裝一個架子,掛上大鑼,架子上以各種神話、戲曲人物作裝飾,其打法和作用同“弓子鑼”一樣!袄习取庇纸虚L喇叭,長約2米,金屬制作,上細下租,上端吹口是杯狀,下端是喇叭狀,音量大,發(fā)音粗獷,但不能吹奏旋律。它是在打擊樂演奏開始前或在演奏高潮時,排列幾人一同吹奏渲染氣氛。“三眼沖”是生鐵鑄造的三個長20至25厘米的鐵筒,并作鐵箍箍在一起,下端有一把柄,裝上自制火藥,在演奏前或演奏高潮時,點燃起爆,以示演奏開始或是烘托情緒。過去傳統(tǒng)戲里有許多唱詞描述的都是這種氣氛,如“府門外三聲炮花轎起動”等。
二、演奏形式
中原一帶流傳的民間打擊樂的表演形式有兩種。一種叫“起動鑼鼓”,另一種叫“場地(或開場)鑼鼓”。起動鑼鼓是銅器社與“龍”、“獅”社班在運動時,藝人高喊“起動了”而來的。這時的打擊樂隊在“龍”,“獅”社的前邊,橫排5至7人縱行前進,“弓子鑼”“肘子鑼”10面、20面在前或分兩行排在樂隊的兩邊,很像古時的鑾駕,大鼓居中,板鼓前后指揮,表演節(jié)奏平穩(wěn),行進速度稍慢,曲牌套單一,但隊伍整齊,各組樂器輪番演奏,人員須按體力不時替換,聲音喧囂,氣氛軒昂,十分壯觀!皥龅(開場)鑼鼓”是到達一個新的演出點或是在原來固定的地點演奏而得名。這時,大鼓(無論是幾面)居中,板鼓(指揮者)可視情況而前后左右,其他樂器按種類橫排,或分成八字擺列(人員少時可圍成圓形)。開始演奏前,“老叭”高吹,發(fā)出渾厚、深沉的音響,“三眼沖”隨之而點爆,板鼓手以輕、重、緩、急擊鼓心(或鼓邊)和剛、柔、徐、疾的手勢指揮樂隊,發(fā)出一個個變化多端的信號。板鼓手在指揮時,不是單純地指揮節(jié)奏,而是以他精湛的擊鼓藝術,飽滿的情緒,高超的組織水平,激發(fā)、感染、調動全樂隊的各種力量,一個氣勢磅礴、場面恢宏、氣氛熾熱、情緒激昂的精彩表演,得以充分展現。因為民間打擊樂產生于民間,長期流傳于民間,它是民間自發(fā)的業(yè)余藝術形式,從藝人員絕大部分是當地農民,沒有專業(yè)團體。長期以來,很少有專業(yè)音樂工作者對其演奏技法、樂譜去收集整理探討研究;所以,一直沒有系統(tǒng)化、規(guī)范化的演奏技法和打擊樂譜的記載,F在的演奏都是根據前輩藝人口傳心授、演奏者的體會和習慣,加之合作者的配合默契,形成了地域性不成套的演奏技法。如大鼓演奏者在節(jié)奏的制約下,自己用鼓槌相擊,雙槌擊鼓面的各個部位,使其發(fā)出不同音色的鼓音,槌擊鼓邊,雙槌對鼓邊刮奏等。兩人同擊一面鼓時,一手持鼓槌相擊,或是兩人、幾人在擊鼓時用舞蹈動作交換位置演奏,使整個演奏生動活潑,朝氣蓬勃。有些地方在演奏時還有飛鐃、飛镲的表演。根據許昌市鄢陵縣82歲的民間藝人張宮生回憶(他本人就是飛镲表演者),飛饒、飛镲在古時候是作為武器戰(zhàn)場上用的,后來流入民間成了練功習武的項目,民國時期又把這個項目作為民間舞蹈進入了民間打擊樂的表演中。飛鐃、飛镲用的樂器屬中、小型的鐃、镲,宜于表演。
三、打擊樂的結構形態(tài)及演奏曲目
中原民間打擊樂曲目的體裁或結構形態(tài)主要有三種:
1.單曲體。如《倒上橋》、《四面鏡》、《珍珠倒卷簾》、《狗嘶咬》、《三邊錘》等。這部分曲目一般都比較短小,又能獨立成曲,演奏起來一氣呵成,多用重復、變奏手法,這是打擊樂曲目中數量較多的一種。
2.活絡連套曲體。如《雙吐翠》、《鴛鴦詩》、《十樣景》、《硬十鏡》、《護心入鏡}、《黑虎下山》等,這部分曲目可以單奏,也可以連奏,但它不是按照固定套路排順序。這是根據打擊樂手的臨時會意,由指揮者示意轉變其他曲目。這些曲目大部分是即興演奏,所以也稱“加花兒”,其時間可長可短,技巧可多可少,這要根據演奏的情緒而定。“加花兒”最能反映樂手們的演奏水平,民間藝人們也往往把他們最拿手、最有特色的技巧全用在上面。
3.套曲體。套曲是由五首曲目或五首以上曲目構成,有的多至二十幾首。套曲的曲目名稱叫法不同,有的是以一首曲目命名,有的`是冠以總名,以下還有分曲目名稱,有的則以數曲目順序冠名。如總名稱為《鑼鼓歌》的套曲,就是由21首不同曲名的打擊樂曲目組成的。即:《小起板》、《鳳凰三點頭》、《青龍擺尾》、《蝴蝶飛》、《三出頭》、《壞家什》《找家什》、《雙開門》、《小蟲鬧竹林》、《雙蝴蝶》、《單蝴蝶》、《獅子滾繡球》、《二龍擺尾》、《雙鳳凰》、《鳳凰雙展翅》、《鳳凰單展翅》、《五擊頭》、《大起板》、《煞板》。曲目《九揭牌》就是從“曲一”到“曲九”,還有《九回》等套曲。
還有以打擊樂套曲為伴奏,加之民間舞蹈,稱之為《銅器舞》,如《黑虎下山》、《當頭炮》、《麻雀鬧》、《揭頭釘》、《十樣錦》、《青龍出海》、《蓮花燈》、《串子》等等。根據樂曲的節(jié)奏與情緒變化,舞蹈演員自背弓子鑼,做出不同的舞蹈動作與畫面造型。這種《銅器舞》的表演還收進了《中國民間舞蹈集成》。
四、民間打擊樂在民風民俗中的作用
中原一帶民間打擊樂藝術歷史悠久,根基深厚,長期以來在民間廣泛流傳和發(fā)展著。由于歷史上的原因,很少見到對民間打擊樂的文字記載,但從《中國民間器樂曲集成》的收集中,發(fā)現了很多古老的曲目。它的記譜法是以“點、圈、x、杠”為符號記錄的手抄本。從一個地方看,民間打擊樂在這里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了。
民間打擊樂之所以經久不衰,重要原因之一是它與當地傳統(tǒng)的民間風俗有著密切的關系。
中原一帶是中華民族文化的搖籃,是古代文明發(fā)祥地之一。各地鄉(xiāng)村至今還保留著具有深厚封建色彩的民間風俗。民間打擊樂作為一種風俗性的民間音樂藝術,也總是和這些民俗聯(lián)系在一起,每逢過年過節(jié)、廟會祭禮、喜慶喜期,都是要以民間打擊樂作開場、引路等。中原一帶民間打擊樂已是在這種社會背景下發(fā)展起來的,并在民間風俗活動中占有一定的地位。
過去在民間古廟會上,少不了民間打擊樂的參與。古廟會指的是這一地方區(qū)域內為祭奠某一神靈如“天天廟”“凈音寺”“娘娘廟”等而舉行的祭禮活動。時間少者三天,多者五天。特別是第三天“正會”時,各個銅器班社都拿“精兵強將”,派出高手,組戰(zhàn)最佳陣容,演奏拿手曲目,使出渾身解數。他們比技巧,看誰的功夫深,打的花樣多。正是抱有這種信念,才促使他們用心鉆研,以提高技藝,這些也推動了民間打擊樂繁榮與發(fā)展。
中原民間打擊樂在其他風俗娛樂活動中,也是必不可少的主角。到新春佳節(jié)、元宵燈節(jié)或喜慶豐收的時候,由一個地方邀請數個鑼器社,擺開陣勢,爭相獻藝。有的伴著“舞獅子”“鬧龍燈”“撐旱船”“踩高蹺”等民間藝術,辭舊迎新,祝愿五谷豐登,六畜興旺。
注釋:
、佟吨袊魳肥肪V》楊蔭瀏著
、凇端鍟ひ魳分尽
、邸段墨I通考》馬瑞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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