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體精神的自我觀照-王維和他的詩

    [摘要]王維詩歌真正實現(xiàn)了情趣的意象化或意象的情趣化。他常常賦己心于山水，在山水中觀照自身，從而表達(dá)著自我的精神境界，當(dāng)然，也就是表達(dá)人的精神境界。

    自此，山水在人們精神生活中的作用與意義便空前地顯露出來。王維為后人的精神自由提供了一種“境靜林間獨自游”的審美之境，這就為現(xiàn)代人在浮躁激進(jìn)的功利社會環(huán)境中安頓自己的心靈營建了又一處“桃花園”。

     [關(guān)鍵詞]王維主體精神精神自由

    一

    山水詩與畫境相融合，這是王維山水詩的重要特點。自從蘇東坡稱贊王維說：“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

    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薄霸娭杏挟嫛北阋殉蔀閷ν蹙S詩歌的公論，就是說，王維詩歌真正實現(xiàn)了情趣的意象化或意象的情趣化。王維的山水詩常常不再僅僅為了“暢神”而作，更是在為了觀照自我主體精神而作。如：“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鳥鳴澗》)①“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返景入深林，復(fù)照青苔上�！�(《鹿柴》)“木末芙蓉花，山中發(fā)紅萼。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保ā缎烈膲]》）“野花叢發(fā)好，谷鳥一聲幽。夜坐空林寂，松風(fēng)直似秋�！保ā哆^感化寺曇興上人山院》）在他的這些詩中，無論你看到了禪，還是看到了空；也無論你看到了靜，還是寂，總之，那里都有作者的身影，這是讀王維詩常帶給人的深刻印象�！办o”、“空”、“寂”、“幽”，使他置身與自然同化的靜穆觀照中，并與生命的執(zhí)著與善待構(gòu)成和諧的統(tǒng)一體。而且，宗教體驗與審美體驗，都包涵于生命體驗之中。

    他常常賦己心于山水，在山水中

    觀照自身，從而表達(dá)著自我的精神境界，當(dāng)然，也就是表達(dá)人的精神境界。

    自此，山水在人們精神生活中的作用與意義便空前地顯露出來。于是，寄身山水，便在山水中寄托個人的體悟，傳達(dá)個人自由精神，從而獲得徹底的精神滿足�！蔼氉�幽篁里，彈琴復(fù)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保ā吨窭镳^》）那份悠閑自足，嘯聲清越而舒暢，令人自然想起魏晉名士，想到了阮籍。王維表現(xiàn)出了一種脫俗的情操。詩人同大自然進(jìn)行著融洽的交流，他的“彈琴復(fù)長嘯”有什么意味？“人不知”而為幽篁、明月所知，幽篁及明月有什么奧秘？“人不知”則為詩人所知。這種物我相知的境界超越了喜、怒、哀、樂的日常情緒，是一種恬淡、閑適、安祥、澄靜的境界。王維的詩之所以能夠達(dá)成這樣的一種恬淡、閑適、安祥、澄靜的境界，原因在于他對禪理具有自己的獨特體會。

    他往往為了外化他的心境，為了寄托他的禪意，興會神到，欣然命筆。正如他的許多詩像“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等所表達(dá)的那樣，都是禪意盎然的。

    禪宗思想的底蘊，原來蘊涵一種向自然挑戰(zhàn)的精神，一種自由無礙地在禪境中往還的精神。

    他早年大抵也是懷抱積極用世

    精神，力圖奮發(fā)有為，渴望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抱負(fù)。后來因佞臣執(zhí)政，朝政日趨腐敗，政治上的失意與挫折導(dǎo)致政治理想破滅，痛感“一生幾許傷心事，不向空門何處銷。”(《嘆白發(fā)》)“安得舍塵網(wǎng)，拂衣辭世喧。悠然策藜杖，歸向桃花源。”(《口號又示裴迪》)于是，便以澄靜之心去體悟自然與人生，并表達(dá)自己對禪理的獨特體會。（《偶然作六首》云：“愛染日已薄，禪寂日已固�！保┧�的詩便常以理趣（或“禪趣”）勝。這自然也要歸之于他的篤信佛教，精禪理的信念與修養(yǎng)。他的山水田園詩中常含禪意，主要表現(xiàn)為空寂幽靜、閑適自在的境界。禪意融入自然美的感性形式之中，使詩情與哲理融為一體，從而使他的詩歌尤其山水田園詩歸于天然、空靈、含蓄、幽靜。他自甘寂寞的山水情懷與禪的靜默觀照合而為一，能于空靜中傳出動蕩，平淡里透出幽深，有一種沖淡空靈的縹緲神韻，遂形成王維山水詩的明秀空靜之美。

    二

    王維所創(chuàng)作的大量的山水田園詩，如《終南別業(yè)》、《山居秋暝》、《輞川集》二十首、《皇甫岳云溪雜題五首》等，均于山水田園風(fēng)物的描寫中寓含著禪理、禪趣。

    《終南別業(yè)》云：“中歲頗好道，晚家南山陲。興來每獨往，勝事空自知。行到水窮處，坐看云起時。偶然值林叟，談笑無還期�！贝嗽妼戨[逸生活的閑情逸致，“行到”“坐看”一聯(lián)，極為人所贊賞。率意之心，隨心所欲，無拘無束，行坐隨意，這實際上即禪宗所稱道的“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不僅如此，詩人還能能夠思接千載、視通萬里，表現(xiàn)出宏闊的心胸：“思出宇宙外。曠然在寥廓。

    長風(fēng)萬里來。江海蕩煩濁�！保ā犊酂帷罚┧�曾購得初唐詩人宋之問的藍(lán)田山莊，精心加以修復(fù)營造，構(gòu)筑了如竹里館、辛夷塢、鹿柴、木蘭柴等二十個景區(qū)，此即著名的輞川別業(yè)。

    別業(yè)恬淡寧靜，同詩人恬靜、閑散的心境相一致，自適自足，尤如安寧平和的“桃花源”。他與道友裴迪浮舟往來，彈琴賦詩，嘯傲終日。輞川的自然山水，凈化著詩人的心靈，激發(fā)了他的創(chuàng)作靈感。他便自覺地于自然觀照中，將宗教感情轉(zhuǎn)化為審美體驗，從而寫出既有意境且富禪意的山水詩來，這便是他的有名的《輞川集》二十首。《鹿柴》、《辛夷塢》、《竹里館》就是其中的名篇。再如《華子岡》：“飛鳥去不窮，連山復(fù)秋色。

    上下華子岡，惆悵情何極。”惆悵之情�？M繞于心，與他《孟城坳》：“新家孟城口，古木余衰柳。來者復(fù)為誰，空悲昔人有”中的“空悲”意識綰結(jié)在一起，始終伴隨著王維的生命過程，使他總是懷抱著一種“悲心”，于自然田園之中更深入地感悟自然之真性、真理，并在與大自然之真性、真理的融和契合之中，詩人獲得了一種對大自然的清寂、靜謐的感受，從而感受到精神的愉悅，同時也得到了解脫。正如《贈裴十迪》詩所道：“風(fēng)景日夕佳，與君賦新詩。澹然望遠(yuǎn)空，如意方支頤。春風(fēng)動百草，蘭蕙生我籬。曖曖日暖閨，田家來致詞。欣欣春還皋，淡淡水生陂。桃李雖未開，荑萼滿其枝。請君理還策，敢告將農(nóng)時。”“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之意，欣欣然自娛自得之情溢于言外。

    再譬如《輞川閑居》和《輞川閑

    居贈裴秀才迪》這兩首詩被前人視為“韻淡神孤”之作，這兩首詩歌中的“時倚檐前樹，遠(yuǎn)看原上村”、“倚杖柴門外，臨風(fēng)聽暮蟬”的吟詠，表達(dá)了“無事人”的“無心”之舉，不僅是為隱士寫照，為閑居傳神，而且把那種閑適散朗的風(fēng)神寫得情韻十足，與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同一意格。無心無求而又無事，就要以“平常心”來對待生活。

    三

    王維的詩歌創(chuàng)作以天寶為界分前后期，前期寫了一些關(guān)于游俠、邊塞的詩篇，雄奇壯闊、氣勢磅礴，如《終南山》：“太乙近天都，連山到海隅。

    白云回望合，青靄入看無。分野中峰變，陰晴眾壑殊。欲投人處宿，隔水問樵夫。”如《漢江臨泛》：“楚塞三湘接，荊門九派通。江流天地外，山色有無中�？ひ馗∏捌郑�波瀾動遠(yuǎn)空。襄陽好風(fēng)日，留醉與山翁�！焙笃趧t主要是寫隱居終南、輞川的閑情逸致的生活，表現(xiàn)大自然的幽靜恬適之美，和禪意體悟�！杜f唐書?王維傳》曾提到王維“退朝以后，焚香獨坐，以禪誦為事”。王維在自己的詩中也多次寫到“閑居凈坐”的樂趣。如：“竹徑從初地，蓮峰出化城。窗中三楚盡，林上九江平。軟草承趺坐，長松響梵聲。空居法云外，觀世得無生�！�(《登辨覺寺》)“獨坐悲雙鬢，空堂欲二更。雨中山果落，燈下草蟲鳴。白發(fā)終難變，黃金不可成。欲知除老病，唯有學(xué)無生�！�(《秋夜獨坐》)“暮持筇竹杖，相待虎蹊頭。催客聞山響，歸房逐水流。野花叢發(fā)好，谷鳥一聲幽。夜坐空林寂，松風(fēng)直似秋�！�(《過感化寺曇興上人山院》)“輕陰閣小雨，深院晝慵開。坐看蒼苔色，欲上人衣來�！�(《書事》)從上述詩中，我們可以看出：王維的“閑居凈坐”一般都帶有禪定禪觀的目的，但在“凈坐”之時又并非枯寂息念，而是耳有所聞、眼有所見、心有所感、思有所悟的。往往在這種心清境靜的氛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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