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放的赤壁

到了宋代，詞成了這個歷史時期文學上最有成就的文體。讀詞，不讀宋詞是絕不可能的，而要讀宋詞不讀蘇詞又更是一種遺憾。這個具有文壇改革家之氣的文學全能冠軍：文與歐陽修齊名合稱為“歐蘇”，詩與黃庭堅并舉合稱為“蘇黃”，詞則更是豪放派的創(chuàng)始人且和辛棄疾并稱為“蘇辛”；書法則更是獨樹一幟為宋初四大書法家之一（“蘇黃米蔡”——蘇軾、黃庭堅、米芾、蔡襄）；繪畫上則“朱竹”別具一格；文藝理論上則提出文章要“行云流水”。有蘇軾，中國文學史上有一顆锃亮的明珠�？墒�，這位宋仁宗景祐三年（公元1037年1月8日）出身于一個富有文學氣氛的封建知識分子家庭的蘇軾；這個22歲考中進士，以一紙文章令當時文壇泰斗歐陽修驚奇（歐陽修讀了蘇軾文章說：“不覺汗出。快哉，快哉！老夫當避路，放他出人頭地也�？上�！可喜！”）的蘇軾，競因為一個“莫須有”的“烏臺詩案”被貶黃州（今湖北黃岡）。據(jù)說其原因可用他弟弟蘇轍說的那句話“東坡何罪？獨以名太高。”正如余秋雨先生所說：“他太出色、太響亮，能把四周的筆墨比得十分寒磣，能把同代的文人比得有點狼狽，引起一部分人酸溜溜的嫉恨，然后你一拳我一腳地糟踐，幾乎是不可避免的�！比欢�，就因為這一件事情還成就了一個世界級的偉大詩人。沒有“烏臺詩案”，便沒有蘇軾的被貶黃州；而沒有黃州，便沒有赤壁；沒有赤壁，便不能成就豪放的蘇軾，和豪放的蘇詞。是黃州赤壁的凄苦和掙扎，完成了蘇東坡詩文的超越。

 一、赤壁的蘇軾

 請看下面一段文字：“蘇軾以吟詩有譏訕，言事官章疏狎上，朝廷下御使臺差官追取。……（皇甫）遵乃以臺牒授之。及開視之，只是尋常追攝行譴耳。遵促軾行，二獄卒就縶之。即時出城登舟�？と怂驼哂昶�。頃刻之間，拉一太守如驅(qū)犬雞。此事無頗目擊之。”（宋孔平仲《孔氏談苑》）什么叫“譏訕”？“吳兒生長狎濤淵”詩 句被說成是影射皇帝興修水利。真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因眾多被蘇東坡比下去的文人的斷章取義的文字獄陷害，公元1079年7月28日，朝廷派皇甫遵到湖州逮蘇東坡。就因為吟詩有“譏訕”，宋神宗派的官差捆綁了蘇軾，就像驅(qū)趕雞犬一樣驅(qū)趕蘇東坡上路，家人趕來，號啕大哭，湖州城的市民也在路邊流淚。作為知識分子的蘇軾，當時是多么的惶恐啊，連穿什么衣服都忘了，并且滿以為會砍頭的，就因為“木秀于林，風必催之”。一個太守，一個在宋朝舉足輕重的文人，就像“驅(qū)犬雞”一樣被逮。而且還受盡各種刑罰。還好的是宋神宗本身還是欣賞蘇軾的才華的。因此“烏臺詩案”把蘇軾抓來關(guān)進監(jiān)獄半年后出獄，蘇軾被貶到黃州。此時的蘇軾心態(tài)誰都能理解，可作為讀書人，作為一直對皇帝忠心，即使被審判時他也說：“我不敢有此心，不知什么人有此心，造出這種意思來�！倍�今被貶，他樂得清閑呢？只是有不惑之年已過還未建功立業(yè)的遺憾�！冻醯近S州》一詩便可看出這一點。

自笑平生為口忙，老來事業(yè)轉(zhuǎn)荒唐。

長江繞郭知魚美，好竹連山覺筍香。

逐客不妨員外置，詩人倒作水曹郎。

只慚無補絲毫事，尚費官家壓酒囊。

 黃州團練副使是個閑差，管他呢！只是空費了官家俸祿。余秋雨先生說：“他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完成了一次永載史冊的文化突圍。黃州，注定要與這位傷痕累累的突圍者進行一場繼往開來的壯麗對話�！庇谑�，他來到了黃州的赤壁磯，據(jù)說是三國赤壁之戰(zhàn)的古戰(zhàn)場，實際上到今一般人都認為那場驚心動魄之戰(zhàn)是在湖北蒲圻打的�？赡睦镉傻眠@位戴罪立功的人去考證，去選擇呢？現(xiàn)在的蘇東坡需要的是找到一個表露心跡，抒發(fā)抱負的承載。這“赤壁磯”，便成了他思慕英雄，渴望建功的承載。因此，一發(fā)而不可收，寫出了散文《前赤壁賦》和《后赤壁賦》以及那代表蘇軾詞風的杰作《赤壁懷古》。

 二、赤壁的懷古

 歷代文人，都有一個特點，既然當今不容寫，便寫古，既然今天不容抒，便抒古。因而“懷古”，仿佛成了所有文人墨客的“救命草”。而且由此也確實留下了許多膾炙人口的篇什。蘇東坡也一樣。既然有“火燒赤壁”的輝煌背景的映襯，那這赤壁的景怎生了得——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大江的流水終日不停地向東奔流，那洶涌澎湃的浪潮，淘洗盡了千古以來無數(shù)的杰出人物。

 這開篇的廣闊視野中，寫出了長江的非凡氣象，而且將自古以來這里出現(xiàn)過的許多威武雄壯的戰(zhàn)爭故事都概括進來的。這闊大的空間與漫長時間、抽象的歷史現(xiàn)象與生動的自然景觀、對歷史的深沉思考與現(xiàn)實的無限感慨的統(tǒng)一，氣勢豪雄，激起懷古之情與人生的感慨。

 “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西邊的舊營壘，人們說曾經(jīng)是，三國時代周郎鏖戰(zhàn)的赤壁。

 “人道說”，已點明了未經(jīng)考證之意。寫過《石鐘山記》“嘆酈元之簡，笑李渤之陋”的蘇軾，是有實事求是的研究精神的。因此，有人說蘇軾懷古赤壁寫錯了地方，其實蘇軾可真有點無可奈何的將錯就錯之意呢！只是“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三國英雄萬千，為什么單寫周郎呢？一可能是因為周瑜24歲開始被重用，34歲便在赤壁建立功勛；二可能還有周瑜英雄遇明主的感慨；再有就是周瑜當時本來就是主帥，當時44歲的蘇軾不可能去懷念當年60多歲的曹操和50多歲的諸葛亮。

 “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陡峭紛亂的巖石直插云霄，驚濤駭浪拍打著江岸，激流卷浪，堆似積雪。

 這夸張的赤壁壯麗雄偉、氣勢磅礴河山的描寫，撩起人們的遐想，自然會想到當年英雄，只有這樣的壯景的襯托，才會有氣宇軒昂的英雄風采。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大好河山，美麗如畫；一時間的風云際會，真不知興起了多少英雄豪杰。

 河山壯麗，英才輩出。對大好河山的熱愛，對歷史英雄的懷想，對當代豪杰的期盼，蘊在其中。

 背景已經(jīng)繪就，人物就當出場。這便是作者一直渴慕的英杰。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fā)。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遙想當年的周公瑾，初娶小喬，英姿勃勃，勇武剛烈。手搖羽扇，頭戴青巾，談笑自如，指揮若定，火燒敵船，灰飛煙滅。

 突兀的“小喬初嫁”寫周瑜的年輕，更有美女襯英雄，寫其春風得意。而面對八十萬曹軍從容迎戰(zhàn)，倏忽間敵艦灰飛煙滅，這何等的英霸之氣呀！而這正凸現(xiàn)了作者的內(nèi)心秘密：多么想像周瑜一樣��！

 “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fā)”：神游故國山河，多情的人兒一定會取笑我，這么早就生白發(fā)了。

 由“遙想”、“神游”中回到現(xiàn)實，我是一個被貶之人，時不我待喲！青春虛度，華發(fā)早生，可而今一事無成。

 “人生如夢，一尊還酹江月”：人生就像夢幻一般，所謂事業(yè)功名，在時間巨流的沖擊下，必將灰飛煙滅。想來還是拿起濁酒，盡情的喝上幾杯，并且以此祭灑江上的明月。

 感嘆韶華易逝，人事無常，功名富貴本是一場虛幻，內(nèi)心不由感到沉痛而傷悲。最后豁然通達，作者心情已轉(zhuǎn)為開朗、曠達。因此，這兩句詞中顯露出了一種意興瀟灑的豪情。

 由此可見，蘇軾赤壁的懷古，是為了思今，是為了抒發(fā)一種心緒，寄托一種情懷。一段內(nèi)心愁郁的心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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